梁鼎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赵构忽然从马背上的得胜钩里抽出了他手中的钢枪,对着灌木丛“哗哗”地猛刺一阵,大声喝叫:“完颜宗翰,狗贼,没有人性;老子要是碰见了,一定把你的脚筋挑出来用刀砍;挖你的眼珠拿脚踩!”
讲完后,镔铁点钢枪猛地朝一棵木桶粗大的大树刺去,钢枪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线,向前飞奔,“噗通”一声刺在大树上,进深超过半尺。
梁鼎见赵构情绪失控,惶恐不安,拍躬行礼:“将军息怒,老奴多言!”
赵构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将目光投向了东天的月亮,发出一声粗气,胸腔好像被烧得通红。
赵构本是性情中人,二十一世纪时,一遇惨无人道的杀人越货者,牛气冲天的脾气便突然间爆发,不将其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虽然靖康之乱已经过去几百年了,赵构也曾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看到过,可那只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今天,梁鼎如数家珍地叙述,赵构才醒悟,那后世人称为“战神”的完颜宗翰,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和拜鬼之岛上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家伙不一样。
赵构心中有火,借着梁鼎这股风,他烧了起来。
火势随风而去,风助火升,一发不可收拾;见赵构怒目而视,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心中愤愤地说:完颜宗翰是二十世纪东瀛岛国的东条英机!
二世一代的两个暴徒,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于中华大地,为所欲为,把中原人民的生命当作草芥,任意杀戮;有人说这是兄弟之墙,不是侵略?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兄弟们大肆杀戮吗?一国人民要驱逐另一国人民,强占他们的土地,剥夺他们的生存权,这叫兄弟之墙?
假话终将掩盖不了历史的真实,乌云岂能遮蔽日出的太阳?完颜宗翰是草原上一只凶残无形的恶狼;是闯入邻邦土地又侵又略,无恶不作,烧杀掠夺的魔头。
东方的明月开始向南方移去,柔和的月光愈加明亮,赵构看了一眼天空,走到大树前,将镔铁点钢枪从树上拿下来抱在手里;然后伸出左手大拇指,按住枪尖凹凸出的棱刃,去试火几次,觉得已经很锋利了,心下便想:若是拿着镔铁点钢枪去找完颜宗翰算账,用吴家枪法取30刀;再用金雁功、神驼足、旋风掌;准把狗贼刺成筛子,拍成肉酱!那时,死在完颜宗翰魔爪下的中原人民,必定会在九泉之下大笑。
心里想过了,赵构对梁鼎说:“梁大哥,你一个人到凤凰山寨,找赵构和韩世忠;赵构要找完颜宗翰去搏杀!“
言语未完,便被梁鼎一把拉住手臂。梁鼎茫然地望着赵构道:“吴将军,你在做什么?如何说起风来下雨!老奴只是说了靖康年间完颜宗翰的暴行,你要跟他拼命?您现在知道什么地方了吗?”
赵构道:“下有骊蜘良驹,日行千里,只要完颜宗翰还活着,赵构就可以找到他!”
边说边推开梁鼎道:“梁大哥不必阻拦,赵构决定的事九牛不拉!完颜宗翰老匹夫双手沾着中原百姓的血,赵构可不允许他活在世上!”
梁鼎痴愣一阵,忽然扬声大笑:“哈哈,哈哈,呵呵,老奴以为将军是城里人,哪有想到会沉不住气呢?瞧,这将是阴谋,不是勇者!你们现在可以去杀完颜宗翰了,可后面还有完颜宗弼、完颜娄室、完颜宗辅、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你们还可以杀完颜宗翰吗?”
看到梁鼎一下子说出了那么多金国大将的名字,赵构不由得愣了一下;或者执著地说:“这些人在赵构眼里都是草芥,赵构会一个杀了他们!”
就这样,他孤注一掷,用脚踩着马镫,撩起一条腿,骑了骊蜘良驹,就要离开。
梁见拦阻不住,便急中生智,将镇山青虹剑从赵构腰间抽出,搁在自己脖子上道:“赵构,你敢离开老奴,老奴马上就死了!”
没有料到赵构竟能拿出梁鼎这样一副壮举——将镇山青虹剑从自己身上抽出来,放在脖子上,阻止自己前去冒险!
以前,梁鼎是户部侍郎,金人俘虏,运柴的车户,担水的挑夫。
一位从大紫大红跌落到大苦中的人,为了感谢自己给的十两银子,才来到这里做奴仆。
但此刻,为了制止自己的冲动,竟然用生命逼迫自己?这一无奈的选择,只有父母才能做,让赵构大为恼火,一时没有了主见。
突然,赵构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天真!独自一人,去找金国“战神”拼命?跟莽夫孟洋有什么区别。
三国时的张飞是个猛将,可他粗中有细,懂得用兵,身强力壮;而自己呢,只配有勇而不谋的楚霸王项羽;动怒之下,哪配得上吴家军?
赵构一阵心烦,慌忙从马背上跳到地上,哀求道:“梁大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赵构不离开你还不行!”
梁鼎见赵构骑马下马,仍十分动情地哀求,但并没有放下剑,而是指着赵构道:“退一步,再退一步!”
梁鼎喝叫着赵构往后退去,过了一会儿,梁鼎才说:“老奴在佛头山见将军,侠义心很强,是个能干的人才,将来定为国家栋梁;才投靠你!那时便有话说‘做司马光的仆人吕直!”
梁鼎说,将镇山青虹剑从右手换成左手,仍放在脖颈上,振振有词道:“那时,老奴见过,将军性急,易动情,牛气是个致命弱点;老奴便想仿效吕直,在紧要关头插手,将军却执迷不悟?老妇人无可奈何,只好破釜沉舟。”
看到梁鼎是对自己忠心耿耿,才这么做,赵构便感动得眼泪汪汪,呜咽着说:“梁大哥,快把剑放下,赵构结识你只有一天,已经看得出你是一块黄金!”
边说边打躬作揖道:“梁大哥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赵构知道自己爱冲动,牛脾气太耿直,你放下剑,赵构全听你的!”
梁鼎依然不松剑,只说:“知道就知道,知道就改正!若是将军现在率领万骑,稍有冲动,恐怕就要断送成千万将士的性命!”
赵构连声说:“是啊,赵构一定要改掉他的坏脾气!”
讲完,双手朝天一挥,道:“梁大哥,你放下剑吧,要不要走魔王,可不能玩!”
梁鼎没有松开青虹剑,嘿嘿笑道:“老奴还没醒悟,就已经把剑放下了!老奴隶的生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培养将军的沉着冷静!将军在别人面前清醒,在自己面前糊涂!当我们谈到赵构、韩世忠二少爷离开家的时候,少爷言之凿凿:说人品要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洗澡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才能炼钢!不过,将军您哪!”
看到梁鼎的句珠玑,赵构不由得肃然起敬。梁鼎接着说:“老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就意味着做宰相的人必须有大气磅礴,大气磅礴才能撑船!反之,鸡肠小肚,易动情欲,有了钱就会比较,有钱就会有人比较!而且天将降大任于将军,将军必先苦心劳力,饥肠辘辘,空虚贫乏之身才行!”
赵构默不作声,低头不语,梁鼎这才将镇山青虹剑从脖子上取下,握在手中。
赵构见此,猛然一跃金雁功,扑向梁鼎,将镇山青虹剑夺到手中,长嘘一声,将剑插进鞘中,这才向梁鼎拱手道:“梁大哥,恕赵构冒犯!既然你已经安全了,就有话直说吧!
梁鼎见赵构夺去了青虹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忠言逆耳,苦不可言;老奴时才的唠叨,是直指将军的病灶;将军若不加理会,老奴若不死,剑下必有老奴一击石上!”
梁鼎将手伸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道:“将军日后当上统帅,千军万马,岂能无城?不三不四的撒泼耍横,和街头的小孩儿有什么两样?”
言归正传:千金难买一骂,赵构在后世当刑警队长的时候,听到的十句话,五句一对都是恭维;连那个很严肃的“提意见找缺点”民治生活会,那些大伙儿提到的缺点,也是“如果队长有缺点,那就是太不注意身体,只知道干活,不知道休息!我也希望队长能严肃点。
老爸,这是怎么回事,提意见呢?几乎是在夸夸其谈,赵构实在无法忍受,会议散了,他就自己找地儿暗暗吐槽:“我们玩这个游戏,这也叫提意见找缺点,简直是在吻舔老子的?”
并不夸张地说,赵构在他的后代,特别是在他上大学和参加工作之后,几乎听不到任何批评的声音。
能够自责,甚至把自己骂一顿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父母,一种是老师。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和老师,会毫无保留地指出自己的孩子和学生的缺点,希望他们变好,变得更好。
千金难买一骂,是至理名言;是认识自己的一面镜子。
只有那些经常照镜子的人,才知道自己耳朵里的灰尘和前额的螨虫。
因此说,珍惜那些愿意对自己发火,批评自己,甚至谩骂自己的人,过了之后你会觉得,这些才是为自己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