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六个字虽说得比较粗俗,可是屋内众人听后却是一片沉寂。
“这,这也太……”孙三虽早已听得两眼放光,可是此时却不禁蹙了蹙秀眉,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水上怎么会有字呢,会不会是水下有纸呢?”
“阿侬们可看的真真的,怎会有假。”薛麻子牛眼一瞪,一副谁敢质疑就跟谁急地表情,“而且,别以为事情到这儿就打住了,更绝的阿侬还没讲呢。”
“什么,还有更神奇的?!”孙三哪里听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听薛麻子说出这话,立马便惊得从坐上站了起来。
“嘿嘿……”薛麻子有些得意地看了眼孙三,又猛灌了一碗浊酒后,才砸了咂嘴道,“不过这事阿侬倒不是亲眼看到的,阿侬听人说,就在裴府的家奴和执刀们发现房屋走水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看见大火中站了一个人影,而且那人影身体壮的就跟一头蛮牛一样。你们想一想啊,那可是大火啊,要是就叫阿侬靠拢一点,阿侬都觉得非常难受,更不要说还要站在大火里面了。”
说完,眼见孙三两人没有反应,他连忙身体向前一倾,又接着说道:“嘿,你们可别以为这事是那些人眼花了啊,阿侬告诉你们,当时可有一百来号人在场呢。要是一个人眼花,那总不可能全部都眼花了吧。”
一个人眼花……全部都眼花!
薛麻子随口的一句话,却在狄安的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一人言市有虎,没有人会相信。可是三人言市有虎,却没有人不会相信。由此可知,那帮凶徒两次都选在人多的场合下下手,定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那么之前众人为什么会异口同声地说‘楚霸王在霸王祠显灵了’也就可以解释了。之前,他一直想的是让所有人都自愿说同样的话,其操作难度定然不易于登天,可是现在经薛麻子这么一“点拨”,他才忽然发现,其实是自己在给自己“下套”,既然三人言虎与一人言虎都不可相信,那么透过那些虚幻的表象,不就只剩下真假二字吗?
既然自己一开始便坚信世上绝不会有如此诡异之事发生,那么此事的真假还有什么可多想的呢?一旦给此事定性为假,那么所有人都声称在霸王祠里见到了楚霸王就必然有问题,可是在目前掌握证据来看,所有人都没有被收买,而且都应该说的是实话。
这看似又是一个无解的局,可是却有一个“突破点”,那便是“所有人”。如果“所有人”被分成了个体后,那自然难以控制,可是如果是聚在一起呢,那不就相当于一个人吗?
也就是说,凶徒要做文章,那么就必然是在地点上下功夫。想到此,他的脑中突然回忆起了吕仵作写的那番话,“鼻尖曾嗅到尸身散着一丝异味……”,再联系他在祠庙中的所有遭遇,一个想法突然从他脑中蹦了出来。
脑中正想到此,院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薛麻子立马站了起来,扯着嗓子朝着屋外大喊了一句。
“麻子,是阿侬。”院外的来人回了一句。
“是村正。”薛麻子听出了来者的身份,对狄安两人说了一句后,就大步朝着院门走去。
不一会儿,薛麻子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过这人对于狄安两人来说却没有一丁点儿陌生。
“孙三,我不是叫你要拦住公子,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吗?”狄春刚一走进房间,就对孙三黑着脸道。
孙三刚要说话,却不料被狄安抢了先。他看着一脸大汗,满身风尘的狄春,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称赞地说道:“你呀,还是改不了你那急性子!既然风尘仆仆地寻来,就先喝口凉水灭灭肚里的火气吧。”
薛麻子一听两人谈话的语气,便已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酒菜凉了,阿侬去热热,你们慢慢聊。”说着,就开始收拾了起来。
“我去给你打下手。”狄春“来势汹汹”,孙三自然不敢多留。他也不管薛麻子是否同意,随便抓起一个酒碗就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狄安两人,狄春的脸色也稍稍好转了许多。他大步走到狄安的身前,带着三分气,七分忧的语气说:“公子,你如此匆匆赶来,难道是信不过我吗?”
狄安没有理会狄春的牢骚,他端起一碗水,递向了狄春:“坐下喝水,我先把我听到的有关楚霸王掳走裴刺史的事情给你讲一遍。”
狄春毕竟跟了狄安这么多年,彼此默契自是不用多说。他接过了水碗后,就缓缓跪坐在了食案前。
不多时,狄安就将之前薛麻子所说的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狄安的一番讲诉,狄春下意识地探了探门外。待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后,他才压低声音道:“公子刚才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不过此案虽然比上一个案子更为诡异,但我赶来杭州前,折冲都尉府的人就已经封锁了所有的关隘渡口,而且我赶来杭州后也立马叫人封锁了现场,再加之此案的所有涉案人员都已被严密看管了起来,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抓住凶手的尾巴。”
“哦?”狄安剑眉一挑,“折冲府的人来得如此快,你可知他们的底细?”
“哼!”狄春正要端起水碗,听到狄安言语,忽的重重一摔酒碗,身前顿时水花四溅,“说起杨懿那厮我就一肚子恶气,他不过是一个越州府的折冲督尉,不仅胆大至极,私发府兵,还经常与我冷眼相向,到时候公子你可要好好治他一下。”
狄安见狄春脸色不善,便知杨懿定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反正明日也要去州城,倒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便转开话题道:“此事后面再谈吧,你还是讲讲这几天在州城查到了什么吧。”
一说到正事,狄春便立马平复了下心情,他端起瓷碗猛地灌了几口凉水,尔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有一点收获,不过要讲清,还必须得从十六天前,也就是楚霸王在武康显灵的事情传到杭州的那天说起了。”
“据刺史府的管事回忆,那一日裴刺史刚听到此事时,还一脸严厉地斥责了一番报信的。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说法涌入了刺史府后,裴刺史的脸色就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刺史的心情不好,脾气也随之变得暴躁起来,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家奴会因各种小事而受到严厉的责罚。
尽管那几天每日都是暖阳高照,可是刺史府的每个人心上却都是阴云密布。虽然以前刺史也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大动肝火,可是精于察言观色的他们却从刺史的脸上品出了一些特别的意味,他们知道,这一次恐怕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