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两道剑眉微微一皱，袖中握拳的双手也不禁间加重了几分力道。他静静地盯着知客僧，也不开口询问，显然是在等知客详说。
知客摇了摇头，一面朝着院内做出一个请势，一面接着说：“觉明师叔是在慧文两人遇害的第二天晚上惨遭毒手的，当我们白天在大殿内发现他的尸体时，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可他当时的那副神情却跟慧文两人一样无比骇人，唉……。”说着，竟不忍不住闭上眼摇了摇头，待扬起手唱了句经文后，才跟着狄安跨进门槛，指着右侧的一小屋说：“这就是觉明师叔生前所住的地方。”
狄安大步走到小屋门口，一推开半掩的木门，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他耸了耸鼻尖，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酒？！
眼随心动，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屋内一角，走进一瞧，竟是一堆酒坛。这堆酒坛样式大小虽相差不大，但釉色深浅却不一，且有的封口上面早已积满灰尘，而有的却一尘未染，显然这些酒坛在这屋内已存放有些时日。
知客僧瞧出了狄安眼中的疑惑，脸色有些尴尬地说：“让狄居士见笑了，觉明师叔虽精通佛法，但向来忍不住这杯中物的诱惑。不过此事寺主他们也都知道，所以僧值也并没有追究过。”
狄安点了点头，尔后绕着屋内扫视了一圈，除了卧榻前还挂着一个酒葫芦外，倒也无甚特别之处。
他走到卧榻前，取下墙上的酒葫芦，一拔出木塞，还没拿到鼻下，一股浓烈的酒香就涌入鼻中。
他拿起葫芦放在耳边摇了一摇，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知客僧说：“你刚才说觉明法师的尸首是在大殿里发现的，而非这屋内，对吗？”
知客僧不知道狄安想卖什么关子，只好依着问题回答道：“正是。十六那天中午，送饭小僧在院外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他还以为觉明师叔是像之前那样喝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却不想，十七日中午再来依旧没有回应。他知道可能出事了，所以就立马将此事报给了寺主他们。寺主他们叫来武僧翻过院墙后才打开院门，然后我们就在大殿里发现了觉明师叔的尸体。”
“那当时这小屋的木门可也是像之前那样半掩着的？”
“这……”知客僧盯着那正大开着的木门，眼珠儿不禁向左上移动。沉默有顷后，才缓缓道，“貌似也是，对，就是像这样大开着的。”
“哦？”狄安目光一闪，这木门内外都有锁，而眼前木门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那么显然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木门一直未锁，要么……他收回目光，又对着知客僧问道，“你们最后见觉明法师是什么时候？”
“某最后一次见觉明师叔是十五，那一日，我们因要处理慧文他俩尸首，所以在这里一直忙活到黄昏才离去。”
狄安眼睛微眯，又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若有所指地说：“也就说，你们离去时，觉明法师也要就寝了？”
知客僧点头应了一声：“那日贫僧还曾问觉明师叔是否需要留下弟子作陪，他却仰头灌了口酒葫芦里的烈酒，一脸酒气地喝退了我们。”
狄安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光芒，也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竟然把弄起了手中颜色深浅不一的酒葫芦。他的目光如胶漆般黏在葫芦上转来转去，口中却似很随意地问道：“想来觉明法师对这酒葫芦很少离身吧？”
知客僧对此话简直不要更赞同：“除了睡觉，从未离身。”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酒葫芦会在房内。”狄安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盯着知客僧问道。
知客僧双眼一抹黑，竟是一脸迷茫。脑子转了几圈后，才支吾道：“可能是觉明师叔睡觉前挂在墙头的。”
“何以见得？”
知客僧却并不急于回答，而是绕开话题问道：“狄居士，这葫芦内的酒可还剩三分之一？”
狄安点了点头，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知客僧接着说：“觉明师叔有个习惯，他每天都会装满一葫芦酒，而且只在午时、黄昏以及子时这三个时候喝，且每次都只喝三分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贫僧敢说觉明师叔是在十五晚上遇害的。”
“可若是这样，却有一点说不通。”狄安移步到小屋门口，盯着雨帘后的宝象殿，剑眉微皱道，“倘若按你所说，那么觉明法师在黄昏时喝了烈酒后，定然就在这屋内就寝了，可他为何又会去宝象殿呢，因为你说过当时的木门可是大开着的。”
知客僧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宝象殿，眼中有些不安地说：“贫僧也曾就此事向拥有大智慧的阿闍黎请教过，可阿闍黎当时就只说了句“因果循环”后，就不再言语。”
因果循环？！
狄安的目光一凛，脑中闪过之前和昙谟法师见面的画面，心中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老和尚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棋？
轰……
天空忽然又炸响一道惊雷，一道银色闪电突然照亮整个小院。狄安迅速收回了飘远的思绪，他一步跨出门槛，顶着瓢泼大雨向着宝象殿而去。
此刻宝象殿殿门早已被狂风给掀开，看着殿内那飘忽不定的灯火，知客僧的眼皮不由得一跳。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了几分，甚至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本想就此离去，可看见狄安就要踏入殿内，只好双手合十，道了句“南无”后，便憋着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跨入大殿，狄安便感到周围的空气顿时就冷上了几分。借着满殿的灯火，他快速将大殿打量了一番。这座大殿共分两层，第一层唤作大雄宝殿，下面供奉着数十座金佛，此刻虽天色昏暗，但那数十躯佛像却金光耀眼。
他的眼角瞥见知客僧走了过来，便转身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时慧文俩人和觉明法师躺在大殿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