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江娴熟地铺开宣纸,把毛笔放在砚台上,利用润笔的短暂时间,诗性盎然,挥毫书写:拜见青竹姑妈有感
“花魂直上凌云霄,白雪空灵落尘埃。浸透泥土冰心在,不入牵牛绕树开。”
罗青竹念着,用一知半解的眼神看着姑妈,嘴唇噏动,不敢出声。
姑妈看了罗青竹一眼,问:“你把我的情况都对他说了?”
“说——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姑妈漠然地:“还没完。”
李春江放下笔,说,“不值得落款。对不起,我实在不该这么冒昧,打扰了。青竹,你留下,我到外面住。”
李春江想的是,撇开罗青竹,用自己的真身份证找一家旅社躲避几天。
姑妈说:“不要怪我,身为长辈这么做也是无奈。首先,你眼力过人,一眼看透我的人生。不说你的诗如何,仅凭这手好字非一般教师能相提并论。青竹,房间准备好了,让他歇息,你到我卧室睡。”说完,进了卧室。
罗青竹脸上露出欣慰:“哥,不要怪姑妈,好吗?”
“青竹,你姑妈没错,我倒觉得她是一位很有修养的人,所以,我住这里不合适,想到外面住,明天一早过来。”
“不!你到哪,我就到哪。姑妈,我们出去住。”
“他若不理解我的苦心,走就走吧。”姑妈没出来,隔着门说。
“哥,姑妈都这么说了,我们怎么好离开。”
李春江犹豫片刻,说,“行吧。”
“姑妈——有时间再告诉你。”罗青竹看了一眼姑妈的房门,牵着李春江的手,进了另一间敞开的卧室。
卧室里的家具普普通通,没有新款家具那种急吼吼的炫耀,却透彻承载几代人悲欢离合,让人看不出年月留下的印记。被褥也不是新的,蓬蓬松松占满整个床面,释放着,你来,我有温暖,你不来,我还在这里守着清净。
李春江看着,由衷地说:“都不忍心睡这里。”
罗青竹撒娇地:“说什么呢,好像不是一张床,而是什么人似的。来,我帮你脱了。”
“说的是啊,就觉得房间里一切都是有灵性似的。”
“哥,以后我学姑妈,好吗?”
“谈何容易啊。你去吧,早点睡。”
罗青竹恋恋不舍,到了门口,伫立看李春江脱衣。
“怎么还不走。”
“等哥睡下再走。”
李春江只好快速把毛衣脱了,慢慢掀起被子,躺下。罗青竹走过来,俯在床沿,脸颊贴李春江额头,从胸腔发出一声:“哥——”
李春江感觉脸上有泪水流动,用手抚摸她的脸,说:“都给你姑妈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把怎么认识你的说了。店里打架的事没说,哥不让说,我不会说的。她问我为何晚上来?我说,明天不是你五十六岁生日吗,赶过来为你祝寿的。”
“噢。”
李春江心里说,呀,比我大十岁,可看上去比我年轻:“哎,你姑妈做什么的?”
“以前在银行,工农兵大学生。”
“姑父呢?”
“姑父——我都没见过。他们结婚才一年多,我姑妈刚生了孩子,月子里无意翻出姑父的日记,里面全是初恋情人,姑妈受不了,闹着离婚。其实,姑妈本来就看不起姑父,两人下放时恋爱的,姑妈上了大学,姑父没有,回城后进厂当工人。姑妈是干部身份,没想到姑父工人身份感情还不专一。离婚后,姑妈独自一人抚养孩子。那个人从来不看孩子,听说找了本厂的一个女工。唉,我姑妈也和你一样,为了孩子不顾自己。”
“噢。”
“你总噢啥?不说她了,我问你,刚才对姑妈说的可是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