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愤然还是感动,是责怪还是心痛,她不再喊,挤到门口挡着,厉声说:“谁也不许进!郭孝芹,死守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兄弟们!灾难面前最要紧的是听从指挥,不是慌乱!你们立刻离开!后退二十米!”
有人喊:“安夫人,危险啊!你先退!”
王晓寒转身,对弥漫着烟雾的车间喊:“里面的人听着,立即撤出来!”喊了几声,烟雾中冲出一个人,冲着门外呐喊:“你们都是死人啊,怎么可以让安夫人站在这里!听我的,把安夫人拖了去!有事我顶着!”
王晓寒上前,拉住郭连成:“你必须让里面的人全部撤离,一分钟内,里面还有一人,你这个副总就不用当了!我哪也不去!就在门前看着你是怎么抗命的!”
郭连成返身入内,烟雾中传出嘶哑的喊叫:“大家听着,安夫人就在门口,假如再次爆炸,先不说我们生死,安夫人一旦有个好歹!清源生化就彻底完啦!那样的后果,要比整座楼都爆炸还要严重!”
有人开始往外跑,到了门口,纷纷停下来:“安夫人,你先离开,我们跟着,不然,谁也不会离开的。”
王晓寒感觉门内温度越来越高,只好走出车间门,站在一侧督促里面的人迅速撤离。
郭连成最后一个出来,冲着人群喊:“立刻到煤场集合,以车间班组为单位,列队清点人数!”
人群开始涌动,一些受伤的人被架着,在一片惊吓议论中涌向空地。郭连成的脸被烧伤,露出鱼鳞般的伤痕,着火的大楼冒着滚滚白烟,几个窗口窜出火焰。消防车呼啸驶入,几十根水柱一起喷向着火的车间。几分钟后,火焰突然消失。
受伤的人数统计出来,有严重烧伤的三人,其中包括郭连成。伤势轻微,皮肤感到灼痛的九人。
王晓寒让彭萍萍带伤者上救护车,郭连成不愿意离开,难过地:“我还有什么脸上医院!建厂这么多年都没有的事,为何偏偏莫名其妙地着火?”
龚昭桐端着受伤的手,龇牙咧嘴地:“为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就你装糊涂,明摆着,雪梅董事长不想让你当副总。”
郭连成懊悔地:“若真的查不出原因,不用你说,我也得引咎辞职。安夫人,请你回办公室,这些善后的工作由我来处理。”
混乱中,一辆标有“空压机总厂消防”的车疾驰而入,耿兰新率先跳下车,直奔王晓寒,人未到声音先到:“你这里怎么会着火呀!”
王晓寒迎上:“还不清楚。”
耿兰新对跟过来的郭连成说:“忙你的吧!王女士,有伤亡吗?”
“有,还好,都不严重。”
耿兰新对自己的消防员领队说:“快进去,看看什么原因。”
救护车把明显烧伤的人带去,消防队的人开始收卷水管,一位消防队的中队长在与郭连成说什么。耿兰新自言自语的语气,“猜着你会用这个人,唉!也真难为你了。”
郭连成一边跟中队长说话,一边不时回头朝王晓寒这边看,样子很像猜到了耿兰新会说什么,急于想结束说话。
耿兰新说:“你把朱斌从车间主任的位置上换下来非常正确,担心你还会用他。这个人,有张雪梅管着才不会给生产带来影响,否侧,谁管生产都会一路下滑。倒不是说这个人心术不正,而是整天冥顽混沌;也不能说他不懂生产,而是迂腐得比不懂生产造成的损失还严重。用张雪梅的话说,不说专业技术,就是大罐几个阀门他都经常出错。他一到车间,总忍不住拨弄阀门,担心操作员的工作不到位,有时明明该送蒸汽,他偏偏给关了。听说你让他负责研究菌种,依我看,简直是糟践钱。”
说着,郭连成跑过来,捂着半边脸:“耿厂长,你看我刚主持工作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故,都没脸见人。”
耿兰新问:“什么原因?电路?”
“唉!哪里是,让你想都想不到,竟然是下水管道淤积大量的废渣,加上当时听说安先生出事,发酵车间有人把闸刀一拉,丢下几个装着料液的大罐离开。过了两天,朱斌出于好心,担心料液在大罐腐蚀,阀门一开统统放了。若是当时用大量的水冲洗,让料液流进江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也没想到,这一停就是一个多月,料液在管道中形成大量的沼气,刚好遇到电焊工维修干燥机,结果突然爆炸。”
耿兰新发出“喔!”
王晓寒心蓦然被触动,沼气!这么大的威力!思维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牵引,拉着耿兰新一下,“走,我带你看一个地方。老郭,你快去医院处理灼伤,清理现场的事交给胡学峰他们。”
“这点皮外伤算什么,你陪耿厂长说话。”
来到煤场靠近空压机厂的院墙下,王晓寒指着一堆散发臭气的废渣,说,“这些废料会产生沼气吗?”
“当然了,只是露天的环境下不可能产生隐患。”
“哦!”王晓寒有些激动:“自从进厂,总有一个感觉异动在心头,这个柠檬酸厂好比一个肾衰竭的人,所有的毒素都需要通过透析来排出体外,能不能给这个厂安装一个肾呢?”
耿兰新疑惑地:“你的意思是建一个污水处理系统?”
“不,污水处理,那只是外部清理,我说的是肾!一个把具有能量的物质分离出来,把没有转换成能量的物质排出体外的肾!你明白吗?”
耿兰新茫然摇头,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王晓寒期待地:“你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