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轶臣带着这样的心情返回濠州。
家里,一片悲哀。
他进了家,一眼看见亲家朱丽雯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妻子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哭喊一声:“大姐!我对不起你啊!我把孩子弄没了!”到了近前,噗通跪下,头抵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朱丽雯身子一软,滑坐在地上,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法医怎么说?那边怎么说?我的儿子怎么死的?”
王轶臣抬头,声泪俱下:“是,不小心,车子坠落山下。”
朱丽雯从肺腑间冲出:“胡说!他上有老娘,家有贤妻,下有娇女!怎么可能大意?你若欺瞒,我马上去赣都!”
“大姐,您别急,我说实话,南山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杀我儿的是谁!”朱丽雯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在医院昏迷三天,醒来后,儿子已化作一盒骨灰。
回到家,朱丽雯怀抱着儿子的骨灰盒,踉踉跄跄走进卧室,望着床头丈夫的灰白照片,屈膝欲跪下。王晓寒上前扶着,婆媳二人缓慢跪下。
朱丽雯把整个胸口压在骨灰盒上,头重重低垂,一句话不说。
“爸爸,对不起啊,爸爸!”王晓寒忍不住哭喊。
朱丽雯抬头,扭过脸,眼神中弥散着恋恋不舍的告别,片刻,沉静地说:“晓寒,让我和他父子单独呆一会好吗?”
婆婆的表情让王晓寒看出即将发生的事情,把哭泣咽下,跪直身子,发誓:“爸!我只想对您说,妈要走了,我一定跟着!”
话音刚落,一位十来岁的女孩撞门而入,冲过去,一把拿起床头柜上的遗像,搂着哭喊:“爷爷!孙女向你发誓,她们都走,我也不活了!”
王轶臣惶然过来:“若南,怎么可以动爷爷的遗像。不会的,你奶奶不会的,她儿子的仇没报,怎么可能离开咱们。”
朱丽雯这才恍惚地自言自语:“是,我儿子的仇未报,怎么可以离开呢。”
王轶臣夫妻上前把亲家扶起,王晓寒想接过骨灰盒,婆婆说:“让我抱着吧。来,都坐下,我有话对你们说。若南,快把你爷爷放下。”
“不!我就要抱着,让爷爷保佑奶奶和妈妈平安。”
“好——你就抱着。轶臣,建绾,你们坐下,咱们说会话。”
王晓寒把椅子靠近婆婆,让爸妈坐下,自己站在婆婆身边。
朱丽雯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骨灰盒:“你们怎么安排的?”
王轶臣落泪,说:“大姐,你是我们全家人的主心骨,我们听你的。”
“那——我就说了,南山哪儿都不去,让他陪着我。”
“妈,我想让他跟我一起走。”王晓寒哭着说,
朱丽雯一愣,眼睛盯着儿媳,嘴唇翕动:“一起——走?”
王晓寒妈妈闻建绾惊骇地扑过来,抱着女儿:“怎么还说这话啊!”
王轶臣见朱丽雯茫然,解释说:“晓寒要去赣都,接替南山。”
闻建绾丢开女儿,一下跪在朱丽雯面前,哭着哀求:“姐啊!晓寒不能去啊!两个孩子,走了一个,咱三个人只有晓寒了,她怎么可以离开!”
朱丽雯歪头看着王晓寒,眼里溢出恐慌。
王晓寒急忙拉起妈妈,闻建绾扭动身子,呵斥:“闪开!我说了不算,只有请你婆婆做主了。”转过脸,对朱丽雯说,“姐,你想一下,南山是何等的能力,尚且都被人害了,更不用说一个女儿家,你可要为咱这个家掌舵啊!”
朱丽雯低头看着骨灰盒,沉思片刻,抬头问:“轶臣,你怎么不说话?”
“我——听姐姐的。”
朱丽雯把目光转向儿媳。
王晓寒不忍心看婆婆的眼睛,侧过身,断然的语气:“妈!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您,可是,这一次恕媳妇不孝!赣都——我是一定要去的!若不把凶手找到,绝不罢休!”
朱丽雯把头低下,浑身颤抖。
闻建绾起身,一把扯过女儿:“你看!把你婆婆吓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忍心丢下你婆婆!你的心肠怎么会这么硬啊!”
王晓寒慢慢转过身,上前双手抚摸婆婆的双肩,宽慰:“妈,您不但是我婆婆,还是我的老师,是我灵魂的播种人,教我知识,教我做人。我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被人谋害,不管,不问!我知道要去的地方布满杀机,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前往。我也知道,论才智不抵南山一半,可多了一半警惕。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遭到暗算,而我不同,恰恰与对手调换了场地,我在暗处,他在明处。另外,你们所担心的,正是对手所轻视的,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能量。可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个警察的女儿,为夫君报仇的决心和意志无坚不摧!所以呀,我去不是盲目、轻率,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妈!一旦抓住了凶手,我立刻回来伺候您!”
朱丽雯不语,一手搂着骨灰盒,一手握住儿媳的手,成串泪水落下。
王轶臣站起,一挥手:“女儿,爸爸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