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江湖上有名的女子不多。
有名的女侠盗却有这么一个。
坊间传闻,女侠盗上官婉如有沉鱼落雁之姿,她那轻功‘飞燕’身姿卓绝,当真若天女之舞,谁若有幸一见,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但也有人说,上官婉如每次见人都带着面纱,一定是长相奇丑无比,故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关于她的传言众说纷坛,但终究是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茶馆中的说书人将醒木一拍:“金山竹影几千秋,云索高飞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银月滚金球。上回说到那上官婉如趁着夜色潜入了苏府,将那贪官的家底掏了个精光施舍给穷人……”
一阵响亮的鼾声忽然响起,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到那声音的源头之处,与那人同桌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晃醒了爬在桌上熟睡的姑娘。“我说你这人,要睡回家睡去,别扰了大伙儿的兴致。”
上官婉如睁开朦胧的睡眼,擦了擦口水:“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继续。”
那同桌的小伙子瞧她长得十分好看,竟温柔地跟她起搭话来:“这上官婉如当真是个奇女子啊,不仅貌美,竟还如此心善,我若是能娶她做娘子便好了。”
“是吗,”上官婉如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她有可能只是想出名呢。这江湖上,要么你坏得人尽皆知,要么就好的流芳百世。”
“她侠骨柔情,劫富济贫。”
“有可能……她只是因为自己钱不够花了,然后就去偷钱,最后一不小心发现自己拿多了,花不了,顺便就送给穷人了呢?”
“不许你这样污蔑我的心上人!”小伙子愤怒道,“你这姑娘长得倒是周正,可竟如此恶意揣度别人,实在是心术不正,你听不听?不听就走!”
上官婉如偷偷吐了吐舌,算算时间也不早了,她今日答应要去杏林找叶桉的,连忙从说书的酒楼中溜了出来。
杏林医者避世而居,以医道在江湖闻名,没有机缘的人即使寻上半辈子也极难找到杏林的入口。自创立以来,杏林的规矩从来都是一师一徒代代单传,这些徒弟大多都是些流落江湖的孤儿,因为天资过人,改姓“叶”后被收入了师门。听说叶桉最近新收了个新徒弟,乖巧可爱的很,上官婉如早就想见见这个小孩了,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很想念杏林的杏花酒。
树林里很安静,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光辉。灌丛里忽然蹿出来一个穿着苗服,头戴银饰的小男孩,他拦住上官婉如的去路,用生疏的中原话祈求:“姑娘,求你,救救我阿兄。”
如今正值魏北正出兵讨伐湘西之际,早年民间流传澹台嘉煜登基后与无韵王澹台岁寒兄弟失和的传言,此次南征无韵王亲自领兵,魏北剑歌再度联手,谣言不攻自破。魏北的铁骑势如破竹,直捣湘西腹地。
上官婉如看着面前这个只到她腰间的孩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你阿兄在哪里?”
那孩子拨开灌丛,露出藏在里面的年轻人。他身受重伤,已经昏迷过去,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透。上官婉如把他扶起来:“你若信我,就同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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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桉看着上官婉如,娴静的脸上露出了杀气。
“上官婉如!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往我这儿随便背病人!我每天的工作还少吗!”叶桉嘴上骂着,手里却没闲着,赶紧把那男子搬到床上。她转头对跟在身边的小男孩道:“叶言欢,去给我打两盆温水,再把我的银针拿来。”
上官婉如看着那个听话的小男孩嘿嘿一笑:“这就是你的新徒弟?长得还挺可爱,以后大了肯定招女孩子喜欢。”
叶言欢年纪虽小,动作却麻利的很。他替师父把东西全部准备妥当,就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叶言欢注意到一旁那与他年龄相仿的湘西小男孩,他对他绽开一个友善的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叶言欢。”
那小男孩怯怯地望着他,半晌才小声道:“我……我叫乌洛赫兰。”
“你姓乌洛?”上官婉如眉心一跳,他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不就姓乌洛吗?“你和万蛊窟什么关系?”
“我,我和阿兄都是万蛊窟的弟子……”乌洛赫兰道。
“那……你认不认识万蛊窟的大弟子。就是,听说很厉害的,万蛊窟这一辈儿里最年轻的翘楚,以后有最可能继承蛊王之位的?”上官婉如试探地问。
乌洛赫兰眨眨眼,指着床上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颇为自豪道:“你说我阿兄吗?其实我阿兄不光有可能继承蛊王之位,巫王也有意把位子传给他呢,我阿兄可是我们万蛊窟唯一一个巫蛊双修的呢。”
上官婉如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所以说,她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上官婉如凑过去,叶桉已经用温水把他的脸擦干净,面前的男子面容清俊,眉宇之间有一股异于常人的英气。
还挺好看的嘛。上官婉如眨眨眼。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离家出走,大概现在已经是这个人的妻子了吧。
可是如果不走,就不会从城墙上摔下去,那也就不会遇见重光了。
正当上官婉如思绪万千之际,那男子竟眉头一皱,微微地睁开了眼。
朦胧之间,乌洛川看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正低头担忧地望着他。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他书读得不多,但那些词不知怎么的忽然一齐蹦到他脑海里,随便哪个用来形容面前的这个姑娘都是那么恰当好处。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你是……仙女吗?”
上官婉如面无表情地抬手,“啪”一个手刀将他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