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她们好好谈谈。”他似乎也变回了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沈司睿,说话那么温柔,表情那么的凝重。
我摇摇头,很直接的说:“不用了,你不是说明天就去抽骨髓吗?所以,今晚,你可以留下来吗?我不希望你回去。因为我害怕,你走了,明天就不会来了。”
“留下来?”
似乎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他顺着我的话反问我,我抬头,带泪的眸中,是他略带心痛的脸。
“留下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在赌什么,司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我担心你明天出不来,也许你会想要回来,可是,我不相信你的家人,一个也不会再相信。
“……”
许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让他惊讶,许是因为我的语气太过于强硬,司睿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于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我苦笑:“还是不行吗?你的家始终比我这里重要,我太过分了是吗?”
“我留下来,今晚哪里也不去,在医院里,陪你。”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我的眼神闪烁不定,陪我,陪我?
我以为,他会要求什么的,我以为他会再次告诉我应该还债了,可是,整整一夜,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找护士租了一个躺椅在病房里,一夜无眠,我睡不着,他,亦是。
早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小朗叫了我好几声,我才迷蒙着睁开了眼:“小朗,醒了?”
“嗯,妈妈,你很累吗?你睡得好沉啊。”小朗的精神头似乎特别的好,双眼晶晶亮的和昨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坐起身子,摸摸孩子的小脸:“小朗,你还会不舒服吗?”
“没有了,妈妈我很好。”小朗似乎心情很不错,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笑。
孩子开心,我当然也开心,我笑笑的问:“小朗心情很好吗?”
“是啊,妈妈,帅叔叔很棒喔,他打坏女人和老巫婆,去找康伯伯了。”小朗的话说完,我才记起来,我醒来时,已经没有看到司睿了。
“帅叔叔?你原谅他了?”听到孩子这么叫司睿,我也放心了,事实上,昨天小朗那句比大人还成熟的话,让我心慌,我不希望小朗恨司睿,毕竟他们是父子,虽然不能相认,但也不希望他们相互憎恨。
“是啊妈妈,既然帅叔叔都不听那个坏女人和老巫婆的话了,我肯定要原谅他啊。”小朗口中的坏女人是丁雪儿,那老巫婆肯定就是霍珍珠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么样总是不好的,于是我很认真的对小朗说:“小朗,别人不好,我们不要记恨在心里,那样,是拿别人的错误在惩罚自己,很痛苦的。”
小朗似乎没听懂,抓了抓脑袋,突然又问我:“妈妈,我们要去看看帅叔叔了?”
“你想去看帅叔叔?可是他在做抽髓,你不怕吗?”小朗怕不怕我不知道,可是,我似乎有点怕,虽然知道没有危险,但我知道那一定会很痛。
“妈妈,我不怕,我想去帮帅叔叔加油。而且康伯伯说,帅叔叔做完后就到我了耶。”许是天生的血缘关系在那里,小朗似乎一夜之间对司睿的恨意都消失了,只想着怎么关心他。
我愣了一下,可小朗已经开始摇着我的手撒娇:“妈妈,我们去吧去吧,我们去帮帅叔叔加油。”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想着司睿可能正在遭受的痛苦,我微笑着说:“好,我们一起去看帅叔叔,帮他加油。”
其实,就算是孩子不求我,也必须去,因为,小朗也会在今天接受司睿的捐赠,然后他会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牵着小朗,我找到护士带我去司睿做抽髓的地方,当我和小朗赶到的时候,正好能透过玻璃看到在里面穿着无尘衣的司睿。他很快就看到我和小朗,然后,很淡定的向我们招手,我勉强一笑,其实心里紧张到不行。
透过玻璃,我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回望着我,有很多时候,无声胜有声。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躺在一张病床上,侧过身子,他正脸面对着我们。医生又拍了拍他的腿,再然后,我看到他曲起了腿,双手交叉在胸前,握紧了拳头。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心慌慌的,可是小朗却死死的抓着我的衣角:“帅叔叔,加油,加油。”
受孩子的影响,我也在心底和着小朗的声音在一遍遍的重复着:“司睿,加油,加油。”
医生的又长又粗的针管扎进他的后背时,他的脸开始变得扭曲,许是因为怕我和小朗看了担心,他紧紧咬着嘴唇,直到我看到他唇边的那一线血痕。转身,我紧紧捂住了嘴,实在看不下去,我知道很痛,我一直都知道的。
小朗的指甲都掐进了我的肉里,却还不知道放手,孩子太紧张了,我伸出另一支手,盖上小朗的眼:“怕就不要看。”
“妈妈,我没事,我是男子汉,我不怕。”固执的拨开我的手,小朗的整个脸都贴上了玻璃,一遍遍的叫着:“帅叔叔,加油,加油。”
转身的同时,我再次看到了那根超长的针管,现在那里面已经吸满了粉红色的液体,司睿因为剧痛,紧闭着眼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式。
医生认出我和小朗,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可以进去。我激动不已,拉着小朗的手就想冲进去,医生又摇了摇头,示意护士带走小朗。
“宁太太,小朗应该做准备了。”
护士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紧紧握着孩子的小手,慎重的交到了护士的手上:“拜托你们了。”
“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含泪看着小朗问护士:“可不可以让小朗见见他还去做手术?”
护士为难的看着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两分钟吧,小朗真的要做准备了。”
“好。”
我终于重新牵起了小朗的手,带着他走向司睿。按着医生的吩咐,慢慢帮他放平了脚和身子。
“司睿,谢谢你。”
听到我的话,他似乎有话想说,可是身体上的痛苦让他只是抿紧了嘴,我看着他的样子,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和小朗一人握住他一只手。虽然,我不能亲口告诉他小朗是他的孩子,但我至少可以在这两分钟内,让他们父子多亲近几分。
终于,小朗被推进了另一间手术室,我守在司睿的身边,心情很忐忑,我不信基督,但我却在这个时候,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上帝啊,这一次我是虔诚的,请您保护我最爱的两个人。
做抽髓虽然痛苦,但毕竟只是短时间的,虽然还挂着点滴,但很快沈司睿就已经生龙活虎了,该做的也做完了,我本想租了一个床位给司睿休息,可是司睿坚持要在小朗的病房里休息,因为,他也在担心着小朗。
几个小时后,小朗被推了出来,当康医生解开口罩,用一种祝福的口吻说:“手术十分成功时。”
我紧紧的后住了嘴,但幸福的泪滴,还是一滴滴滚落在地。
小朗醒来后,特别的乖,虽然被送进了无菌层流仓,虽然还挂着水,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问帅叔叔怎么样了,听到孩子的话,我特别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