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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华正巧和迎面而来的医生碰了个正着，她一把拉住了医生，没有让他进房间。

“你是病人的家属？”医生好奇地打量了下姜月华，“病人自行断药了，你们知道吗？”

“请问我爸爸到底得的什么病？”姜月华双拳悄悄握紧，希望听到噩耗的时候，不至于太失态。

医生翻看了下病历，“病人得的是一种多病因引起的以慢性高血糖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是由于胰岛素分泌和作用缺陷所引起……”

“糖尿病？”姜月华想到江兴旺瘦得没眼看，加上医生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病。

医生点了点头，“是这么说的，这个病如果控制得不太好的话，会引起其他的并发症，所以再怎么难也要吃药，不吃药怎么能控制的好病情。”

“知道了，医生，”听说是糖尿病，姜月华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太劳累，按时吃药，注意饮食的话，身体是可以调理好的，“我先和我爸爸谈一谈，等我爸心情平复了，我再去找您？”

医生看了眼手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给你半小时，我让护士先给病人上药。”

姜月华感激道谢，转身进了病房，也就不过秒瞬之间，她强迫自己落下眼泪。

“咋啦？医生咋说啊？”刚才她拉走的时候，田丽雅已经看到了。

“医生说……说……”姜月华往自己大腿狠狠地扭了一把，霎时疼得眼泪直飚，趁着大颗的眼泪还在，她哽咽道，“医生说，爸爸的情况不太好，让我们多陪伴陪伴。”

“什……什么？”田丽雅说不出话来了，片刻后回神，“医生不是说吃药就好了么，赶紧配药……”

这时，护士进来给江兴旺吊盐水。

田丽雅帮着掖被子，手忽然被江兴旺拉住了。

“我想吃苹果，”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帮我买几个回来，成不？”

“我现在咋能离开你，万一……”

“我没事，”江兴旺沉沉地说道，“现在有月华陪着我，你应该放心，我还有很多的话，对你说，和月华说完，我再和你说。”

田丽雅撇开头，顿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姜月华看着他瘦得颧骨凸显，心里特不是滋味，“有什么交代的，你尽管和我说。”

“我最不放心不下的是丽雅和小顺，”江兴旺满脸苦愁，又带着几分愧色，“也不知道你怎么帮衬，就是有空，替我看看他们。”

“原因呢？”姜月华哼笑，“都到了这地步，你想着的是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那我和我妈呢？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妈人在哪里。”

“我现在就告诉你，”江兴旺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说出那些陈年旧事，“我和你妈离开杨柳庄之后很努力地挣钱，希望挣到足够多的钱能给你治病，五年后的一天午后，她晕倒在我们住的地方，是丽雅送她去了诊所，后来救是就回来了，可她不能说话不能动，我当时就……”

话没说完，江兴旺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能说话不能动？那不是和植物人差不多了么？

“后来怎么了？”姜月华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女邻居帮忙照顾病妻且和男人发现感情的故事。

“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一边帮我照顾你妈妈，一边带着小顺，”江兴旺的眼里充满了感激，“我想着过年我就带你妈妈回家，最起码她能得到家里人的照顾，可还没到过年，她就过世了，没多久，我也病了，医生说我得了治不好的病，要一辈子吃很贵的药，我……”

话音落下，病房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姜月华还以为能听到多少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的故事，谁知道是这般的不幸和无奈。

“生病后你不想拖累姥姥和舅舅，所以就一直不肯回家？”

“你姥姥和舅舅帮我养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让他们认为我们都死在外头了，这样心里也能好受点，”江兴旺泣不成声，“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怪雅丽，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一直都在为我默默付出，而我除了这具病体之外，啥都不能给她。”

姜月华听完这些，心里出奇的平静，“我妈她葬在哪里？”

“葬在了郊外一处山脚下，我走了之后，你帮我们俩葬在一起，”江兴旺说完，掀开被子，跪在了床上，“对不起，月华，如果有来生，爸爸再做你的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一刻，姜月华心里才触动，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唯一能做能说却只能是这样。

“没有来生，”她走上去，握住他的手，“这辈子先过完。”

“可是……”

“你没事，有我在，以后也会没事的，”姜月华轻声安慰，“你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但是好好吃药，不会死。”

“那你刚才说……”

“我骗你的，不然你会好和我交代后事？”姜月华过去帮他把枕头整理好，“一会儿医生给你开药，以后你不要干工地了，先养好身体。”

“你不怪我？”江兴旺一脸诧异，他不敢相认，多少有些害怕被责备的因素在里头。

“我不怪你，但是并不代表我姥姥和舅舅他们不怪你，”姜月华丑话说在前头，“等你养好身体，去见见我姥姥。”

“……，好，”犹豫了片刻，江兴旺答应了，而此刻，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彩。

田丽雅来了之后，姜月华把江兴旺交由她照顾，自己则回到了门面店。

“咋样了？”章昌松一直等着消息。

“人没事。”

章昌松跟在了后头，“花花，你有没有……又没有问问他，你妈现在在哪里？”

姜月华忽然说不出话来。

“舅舅知道了，”章昌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努力强装镇定，找到门口，坐在了门槛上，默默地点了根烟，“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没回去看看，肯定是出事了，她是咋没了的，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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