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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人情险恶

狄安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来到了霸王显灵那天的霸王祠里。院子内依旧如今天所见那样香烟缭绕,可是院内的众人却是无比混乱地扭打在了一起。他的身体犹如一股清风一般,尽管处在人群中,可是却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他的目光忽然扫到了大殿内一个身穿深绿袍服的官员身上,瞳孔陡然变大,一股难以压制的激动之情顿时在牙关爆炸开来:“唐县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颗平静的心也犹如皮鼓乱捶般跳个不停。

秘密!

他的目光移到了唐奇身前的楚霸王塑像上,脚步顿时忍不住动了起来。他知道答案就在大殿中,只要进入大殿,对,只需要跑进殿中,他就能目睹一切,届时,孰真孰假,也就会一目了然。

他快速跑进了大殿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就在殿顶炸响,尽管木石滚落无数,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慌乱,他知道最关键的一刻就要来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着,就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霸王塑像却并没有一丝要异变的迹象,就当他要移走目光时,他的眉毛忽然一挑,他猛然转头看去,一把铮亮的长枪正杀气腾腾地朝自己杀来……

“啊!”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愣怔了片刻后,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怎么了,先生?”他的耳边传来了孙三急切地询问声,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一脸疲态的孙三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尽管一身酥软无力,但他还是咬着牙,坐了起来。

孙三这时将一碗水递了过来,而后又用略微湿润的毛巾擦了擦狄安额上的冷汗。

狄安喝了几口水后,嗓子也变得湿润起来,他扫了眼四周后,一边将瓷碗还给了孙三,一边缓缓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巫祝的房间,你昏迷的这一天里可着实把我们给吓坏了。”孙三一脸心有余悸地说着。

“一天!”狄安剑眉不禁一皱,这病着实来得太可恶了,如今时间如此关键,却又白白浪费掉一天。想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咦,狄春他俩呢?”

孙三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绕开话题道:“巫祝说你身子弱,最好静养几天后再……”说着,却见狄安将要从榻上走下来,脸色立马一慌,连忙伸手扶住了狄安的双臂,知道没法拗过狄安的性子,只好妥协道:“先生暂回榻上歇息,我来给你细讲。”

狄安点了点头,坐回了榻上。

“狄春昨天便走了,走之前还叫我和唐娘子好好照顾先生,另外,他还给你留了封书信。”说着,孙三就从袖中拿出了一张信纸。

狄安接过了信纸,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字,“一切有我,公子勿忧。”话虽说得简短,可对于已有几十年默契的他俩来说,却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狄公。”正当他将信纸收入怀中,又要开口询问时,门口却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声音,他顺眼看去,原来是唐欢和黑叔两人。

唐欢本来是搀扶着黑叔的,可是一看到狄安的眼神看了过来,脸色登时一冷,还不等狄安开口,就立马甩头而去。

盯着唐欢离去的背影,狄安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眉头不禁微微一蹙,经过那么多年的宦海浮沉,自己的性子早已静若秋水,这次怎么会突然情绪失控呢,难道真的只是心力交瘁的缘故吗?

还来不及细想,耳边却又传来了黑叔的声音:“娇娃年轻不懂事,还望狄公海涵。”

狄安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了一缕微笑:“黑叔来此所为何事?”

黑叔走到榻前,瞥了眼孙三后,不慌不忙地回道:“惊闻狄公身体抱恙,是故特来探望。”

“如此真是有劳黑叔挂心了。”狄安对着黑叔拱了拱手,而后转头对着孙三说道,“你去外面看看她。”

虽未明说,但孙三自然清楚狄安说的是谁,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孙三一走,狄安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面对狄安的一脸严肃,黑叔却很莫名其妙地展颜一笑,他捋着自己的白胡,神态悠闲地调侃道:“什么时候狄公也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

“你要是来这儿如果只是想耍耍嘴皮子的话,那恐怕你没找对时候。”狄安一面穿戴着衣服,一面语气微冷地回道。

“也罢,老奴也不多嘴了。”黑叔说着,身体一弓,双手相叉持于胸前二三寸的地方,“老奴来此还有一事,就是希望狄公能够赏赐老奴一份手谕。”

狄安眉毛一抬,虽然黑叔并没有明说,可是他却猜到了黑叔话中的意思。他没有立马给出回答,而是转开话题道:“我是说你怎么会甘愿冒着被杀的风险来此,原来是为这事,且不说我能不能给你手谕,就单拿可行性来说,你认为此事有一丁点儿可以商量的余地吗?”

“若是换作以往,老奴自然不会有此想法。可是……”黑叔有条不紊地说着,大有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狄公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昨天杭州又传来了霸王显灵的事情,如今大伙儿的目光全被楚霸王掳走杭州刺史一事给吸引了过去,又有几个人会注意我家郎君的事情呢?”

杭州刺史!

狄安的心中暗暗一惊,这可是堂堂三品命官啊,那伙凶徒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见狄安依旧没有反应,黑叔神色一黯,“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语调更是无比悲凉地恳求道:“狄公,求你看在我家郎君为官一生清廉的份儿上,就发发慈悲,准许他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吧。”

黑叔一脸老泪纵横,看着狄安的心中也不是一番滋味。按理说,唐奇本是此案的重要人物,在案情尚未明朗之前,绝对不应该让他下葬。可是眼下自己将要离开乌程,而且唐奇的死因也并没有疑点,与其固守陈规,倒还不如应了黑叔的要求,以让亡者得以安息。

而且在来之前,武后曾允准过他必要时可以便宜行事,再加之武康百姓对唐奇的死一直持沉默态度来看,此事定然也是顺应民心。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狄安一边将黑叔扶了起来,一边仍有些忧虑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你可就九死一生了。”

得到了狄安的允可,黑叔无比释然地舒了口气。他像是没有听到狄安的警告一样,对着狄安一拱手,神色坦然地回道:“娇娃的武功很高,她会和我一起送郎君归乡的。就算……”说着,又摇了摇头,“唉!身死有命,狄公就不必为我等担忧了。”

狄安见黑叔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不用多时,他就用黑叔带来的纸笔写了一封谕令,当然最后也加盖了他的私人符印。

他将手谕交到了黑叔的手上,而后一脸严肃地说:“保重,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情。”

“狄公请讲。”黑叔没有多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狄安看了眼屋外,叹了口气说:“唐姑娘性子执拗,所以就请你代我给她道声歉吧。”

黑叔点了点头,说了声告辞后,就要转身而去,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对着狄安缓缓地说道:“狄公,人情险恶,可要当心啊。”

狄安目光一凝,一双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黑叔的五脏六腑全给看透:“此话怎讲?”

“老奴刚才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事。”黑叔不慌不忙地回道,“李县尉貌似要擢升为新的武康县令了。想当年,若不是有郎君的栽培,那厮又怎会有如今的地位呢。可是自郎君被害后,那厮竟然和那些宵小之徒一样,硬是不来府上吊唁一次。势利至此,好不让人寒心啊。”

“哦,是吗?”狄安没有多说,眼皮半耷拉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