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放晴,一轮明月挂在了墨蓝色的天空上,月华如练,整个天地间都沉浸在了皎洁的月光中。
“公子,我还是放心不下,先送你出城吧。”
狄安刚深吸了一口浸着泥土芬香的空气,耳边便传来了狄春低沉的声音。
“休要犯浑。”狄安很坚决地反驳道,“我倘若不回裴府,那杨懿如何会肯进城。”
“正是如此,我才担心。”狄春似是不愿放弃自己的决定,继续劝说道,“您倘若此时回到裴府,无疑就是羊入虎口,不行,我必须把您送出城去!”说着,竟是忍不住挥起马鞭,狠狠抽了两鞭子马屁‘股。
马车在大街上四蹄狂奔,狄安此刻却显得很平静,他带着些许戏谑的口气笑道:“嘿,狄大郎君,我看你是不是被杨懿给吓破胆了,这还没听到对方咳嗽呢,你就想着三十六计,跑为上了?”
“我会怕那厮?!”听到狄安的调侃,狄春立马拽紧了缰绳,停下了马车,“公子,你少来笑我,只是方才担忧……”,说着,语气忽地一转,“算了,我也是昏了头,公子你什么大风大雨没经历过,还怕这?我现在就送您回裴府吧。”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裴府外。
狄春刚把狄安扶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迈着大步而来。
“下官杨懿拜见狄公。”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连狄安的眼中都不禁闪过一丝错愕,他双眼微微眯起,探向杨懿的两道目光就仿若两把尖刀般可以刺穿杨懿身上每个部位。
“杨督尉,请起。”只是稍作思考,狄安便换回了平静的脸色。
杨懿这次倒也不再故作忸怩之态,他很干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躬身抱拳道:“今早有紧急军情需要处理,没有提前告知狄公,还望狄公海涵。”
狄安轻轻一笑:“军情要紧,杨督尉切勿拘束。不知事情处理得如何?”
杨懿似是不愿多说,只是草草略过:“已经安排妥当,倒有一事还需狄公定夺。”
“何事?”
杨懿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后才回道:“眼下州城内外早已人满为患,但依旧还有很多人正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此下去,下官担心不但会对我等寻找裴刺史形成阻碍,而且还可能滋生出新的事端。是故,下官请求将州城内的执刀和差役交由下官统一指挥,并立即封’锁州城,直至找出裴刺史方休。”
狄安没有立刻答复杨懿,而是将目光移向虚空处,大脑也飞速运转起来。如今每日都有大量人员仰慕楚霸王威名前来,这对于这块是非之地而言确实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贸然将州城封‘锁起来,又会不会送给别有用心之人以闹事之机呢?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把目光又转向了杨懿,这人值得信赖吗?
空气陷入了凝固中,狄春的心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个人一直对杨懿没有好感,但杨懿这次提的请求又是如此冠冕堂皇让他不好直接反驳,只好趁着两人都沉默之际,赶忙发声道:“公子,兹事体大,不如明天叫来上党公一并决议?”
狄安心中虽已有决定,但依旧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不是明日,你现在就去叫上党公前来。”
狄春还想说什么,却见狄安一脸决然的脸色,便又把话吞回了肚里,抱了个拳,便转身而去。
杨懿此时也抬起了头,相比于刚才,现在的脸色稍显冰冷了些:“狄公,入府吧。”
不一会儿,李谌就跟着狄春来到了裴府。
此时已是宵分时候,天地间开始刮起了阵阵凉风,再配上府内此起彼伏的清脆的甲胄撞’击声,倒让整个府内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
两人顺着士卒的引导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外,推开‘房门后,狄安两人早已在屋内落座。
由于在路上狄春已经将事情缘由给李谌详细地讲解了下,所以李谌刚一在杨懿的正对面坐下,便第一个打开了话匣子。他对狄安拱手道:“狄公,在下赞成杨督尉的封城之议……”
狄春见李谌一上来便附议了杨懿的言论,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要知道就在前不久,李谌还在给他们说杨懿可能有不轨之心呢。这怎么一下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呢……还不待细想,耳边就传来了杨懿的声音。
“狄公,既然如此,就请……”许是杨懿也未料到李谌这次居然会破天荒的跟自己意见相合,一时未按捺住心中激动,便开口抢断道
“且慢。”李谌突然语气一转,“不过这兵士与差役统一指挥之事,在下认为此人非狄公不可,不知杨督尉意下如何?”
“这!”杨懿不由得一时语噎,话语在喉咙间打了几个转后,才缓慢吐出,“狄公,军情紧急,不如先部署封城之事吧。”
狄春怎肯让杨懿就这样蒙混过关,连忙驳斥道:“杨督尉,这般答非所问,莫非有其他心思?”
杨懿“唰”地一下瞪向狄春,四目对“杀”了片刻后,方才收回目光,偏头抱拳道:“谨遵狄公’安排。”
屋内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过狄安地眼睛,见大家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他便开口道:“诸位,杭州正处于多事之秋,眼下恢复稳定,找到裴刺史便是我们的首要责任。因此我决定从即刻起,杨督尉率领九百士卒于州城外五十里的交通要道设置关卡,昼夜巡防,不许任何人进入。剩余的一百士卒及城内的一干执刀、差役统一由上党公指挥,一面继续挨家挨户搜寻裴刺史的下落,一面警惕有居心叵测之人借机闹事。”
“遵令!”杨懿和李谌立马起身领令。
狄安点了点头,继续说:“狄春,你一会儿跟上党公起草一份告示,内容就十二个字:从明日起,杭州城许出不许进。”
一番安排后,杨懿和李谌纷纷领令而去。
狄春正要离去,却听狄安低声问道。
“黄芩可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