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官晰敛打了个半死，骨骨头都错了位。

官晰敛疼得晕了过去，等自己醒过来时，那个男人出去打牌了，他一瘸一拐的杵着一根木棍去找了镇上的小诊所的医生给自己正骨。

官晰敛没有钱，他给镇上的手袋厂剪线头和折包装挣到的钱都被那个男人抢走买烟酒去了，好在那医生可怜他，免费给他接正腿。

许久以前他就想过，是不是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是一种灾祸，所以才会不被人喜欢，才会被众人所厌恶。

卿钦提着药回来的时候，就见官晰敛坐在蓝色的长椅上，他的脑袋靠着医院的白墙，一边的鬓角被抹了药，贴上了纱布，他长眸合着，一张冷白色的脸在医院走廊的白炽灯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和阴郁。

他的头微微仰着，医院的走廊空寂无人，他长得好看，整个人却了无生气，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木偶，被孤零零的扔在了那里。

卿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是看着这么一幕，她突然就觉得鼻子好酸。

“阿敛，阿敛……”卿钦过去轻声的唤了他，见他没反应，像是睡着了，于是准备在他身边坐下去。

卿钦刚一坐下，官晰敛就睁开了眸子，“是我吵醒你了吗？”

官晰敛摇了摇头。

“那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准备直接回家？”卿钦对着他问。

“回家……”官晰敛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还能有家吗？那个房子不是家，只是一个可以睡觉的场所，从小时候到现在，他都没有过家的。

以前小时候，有一次期中考试，语文作文的题目是“家”。

别的小朋友都写，“家是温暖的港湾，是我前行的后盾，是我跌倒后第一个想要回到地方……”

官晰敛从小就是学霸，他不偏科，每一科都特别好，但是那一次他没拿第一，因为作文他一个字都没写。

他被老师以为是骄傲自满了，老师让他站到后排去听课，他听着老师念的那些范文，他突然就觉得好羡慕。

他本来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被这么对待的，只有他自己。

他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小孩。

可为什么是他，小时候他总是在想这个问题。

他明明比其他小孩都要听话的，也比其他小孩要聪明，可父母就是不喜欢他。

而小孩都是看大人的脸色做事情的，清水镇的小孩知道他没人撑腰，都来欺负他，把他的卷子和书撕烂，给他攒了好久才买回来的文具盒里吐口水，为此，他和他们打了好多次架。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太弱小了，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官晰敛总是被他们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就是不认输。

但凡是想要帮助官晰敛的最后都会被以陈登为首的小孩欺负，陈小青就是这么一个。

陈小青其实挺喜欢和官晰敛一起玩的，因为官晰敛不仅成绩好，而且身上也总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其他的小男孩那样，总是邋里邋遢的。

可是陈小青因为有一次帮官晰敛找出了被陈登藏起来的课本，被陈登记恨上，陈登不仅偷了她的存钱罐，放学后还把她堵在巷子里，让两个男生抓住她，然后把她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有一些甚至贴到了头皮，头上被剪刀的尖头戳出了血。

陈小青也试图反抗过，她给父母说了，可是大人总是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无伤大雅的打闹，并不重视，陈登只是被骂了几句，就抵消了剪了她头发的过错。

而且陈登算是陈小青的表哥，大家庭里都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

在那之后，陈登更加嚣张，把陈小青归为了和官晰敛的同伙。

让陈小青崩溃的是，陈登偷了她的内衣，把内衣送给当地的混混。

之后清水镇都在传，陈小青不干净，和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裹在一起。

而陈小青母亲没有听她解释，最亲近的人根本不相信她，她的母亲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说她不知廉耻。

陈小青没有办法，只能向陈登求饶，她开始慢慢的跟在陈登那一伙人的背后帮他们提书包，把买卷子的钱给他们用，和他们一起逃课，和他们一起躲在巷子里抽烟，也听陈登的话和那个社会大哥谈恋爱。

孤立无援的她只能一味的妥协，寻求偏安一隅的庇护。

纵然陈小青第一次被叫去扇官晰敛的脸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可是她不能不听，她有越来越多的把柄在陈登他们的手上，她终究是成了和陈登一样的人。

只不过后来，陈小青跑掉了，从清水镇那个满是梦魇的地方跑了出来。

——

“阿敛，回家了。我们回家了。”卿钦见官晰敛出神，拉了拉他的衣袖。

官晰敛从回忆里出来，他侧过头，看着卿钦，有卿钦在呀，他也会有家的吧。

他的声调沙哑，偏头看向卿钦，“好，我们回家。”

官晰敛把卿钦手中那一袋子的药给提了过来，另一只手牵住了她。

“那走吧，男朋友。”卿钦对着他弯唇笑了一下。

依旧是官晰敛开的重骑，卿钦坐在他的身后，双臂环在他的腰上，她把头也贴在他的后背上，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霓虹灯快速的往后退，形成一道色彩艳丽的长河。

官晰敛因为包扎了伤口，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卿钦一点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就这么环在他的身后有种安心的感觉。

摩托开进了水云巷，今天没有下雨，所以巷子里很多的按摩馆都还开着，大部分的门口都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空气中那种劣质香味特别重。

官晰敛开进水云巷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加了速，摩托的轮子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划痕，这个地方，他是不想带卿钦来的。

摩托准确无误的停在了水云巷78号的门口，门锁是老式的那种，官晰敛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锁，然后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