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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有位雄才大略的读书郎中了进士,任翰林院的编修。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以左庶子充日讲官,进少詹事,也就是当了天启皇帝的老师。
孙承宗为人清正,敢于任事,讲课的效果也极佳,天启帝对他极尊重。皇上每次听完讲,总要感叹:“开窍了,开窍了!”(《明史》)
天启帝即位不久,沈阳、辽阳就相继失陷,辽东形势危若累卵。孙承宗因以文臣而知兵,遂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是阁臣之一。他上任后,上疏条陈当时兵备弊端,深为天启帝嘉许。
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孙承宗前往山海关视察,力排众议,支持袁崇焕主张的坚守宁远、积极防御的意见,反对退守山海关。宁远位于辽西走廊中部,守住了宁远,也就是扼住了辽西的咽喉,能确保身后二百里外的山海关无虞。
此后,经过数年的经营,辽东终建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宁(远)锦(州)防线,后金骑兵撞破了脑袋也不得逾越。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均望宁远而叹息止步。这个决策,不仅保住了天启朝的平安,就是崇祯一朝也得益颇多。
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八月,孙承宗出任辽东经略。“是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明史》)随后“乃定兵制,立营房,五人一房,三千一营,十五营为三部,而将帅以营部为署。兵不离将,将不离帅”。此外又修筑关城,安置大炮,辽东明军实力由此大盛!
宁远城修筑竣工后,孙承宗调袁崇焕镇守,自己则坐守山海关。就是说,明末威名赫赫的袁崇焕,此时还不过只是孙大帅的一员爱将。当时关外一派晏然,逃亡百姓纷纷回归,宁远一带“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
随着宁远防卫的日渐巩固,明军防线也在不断扩张。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夏,孙承宗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这样,自宁远又向前推进二百里,从而形成了以宁远为中心的宁锦防线。
《三朝野记》说,“自承宗出镇,关门息警,中朝宴然,不复以边事为虑矣。”万历末年的辽事大坏,变成了天启年间的辽事大好!
天启帝有福,终其一朝几乎不闻边警,就因用对了一个人!
魏忠贤当然知道孙阁老既有才,又有背景,所以颇为敬畏,曾数次想把孙大帅收归自己名下,但孙承宗为人既正直,又在天启帝心目中极有分量,所以根本不睬魏公公的那一套。
孙承宗是个文武两手都很硬的人,于“文斗”方面的谋略,也在很多东林党人之上。天启帝对他,唯有崇拜的份儿,几乎言听计从。若不是他常年督师在外,魏忠贤怕也翻不起这么大的浪来。
由于他常年在辽东,所以两派都将他视为化外之人。在内阁争权时,谁都没把他算一个。
可是孙阁老却没有忽略朝中的斗争。眼看正直之士一个个被清除,大明的天已经塌了大半,他坐不住了,决心以自己的威望,全力一击,把这个混蛋魏忠贤打下去。
孙承宗的这一想法,有很大的可行性。可惜动这个念头动得太晚了,此时朝中已无一个正直之臣能在高位上予以应援了。
他如果提前半年下这个决心,情况可能会大不相同!
如今,东林党人的喉咙全被扼住,能够跃起一搏并且可能有效的,只有他自己了。
他早看清楚,东林党人的攻击手法太陈腐,只知道上疏弹劾魏忠贤,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所有的奏疏在第一时间都会落到阉党手里!结局如何!完全是任人宰割。
所以他考虑:根本不能露一丝痕迹,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面见皇上。他相信以自己的威望和谋略,肯定能说动皇上,起码是疏远这个乱了朝纲的大太监。
但要做到这点,现在也很不容易了。天启帝已被阉党铁桶般围住,像自己这样一个与阉党不合流的人,如何能够毫无阻碍地靠近皇上?
这个机会,他想,就在十一月中旬皇上的生日。假如以贺寿为名,面陈朝政,那是最好不过的。
并且这个图谋,决不能让阉党察觉一丝一毫!
于是,他在十一月初巡防来到蓟镇,这地方离京师只有几十里。他含含糊糊地写了一份奏疏,派人送进宫,只说是:三年未睹天颜,如今巡防到此,离京仅有数十里,很想在皇上万寿之日,跟大家一起看看您!
他还报请了日程计划,即十二日入都门,十三日早朝面君,十四日随内阁大臣贺寿,然后另择日向皇上面奏军机,之后再和有关衙门会商一下军事。
他怕阉党起疑,还特别在奏疏里说:如今朝中事体纷纭,他本不该冒昧入京,但边防有未决之事需要请示,陛见之后,当速出国门,以免猜疑(见《明熹宗实录》)。
话说得滴水不漏。
但可能正是这“不漏”,引起了魏忠贤的怀疑。魏忠贤此时的韬略,已不是三四年前那个不要命胡来的水平了。他在想:这孙阁老,是有什么企图吧?
他的爪牙因为没有权力幻觉,也就看得更明白:哪能放孙阁老进京?魏公公别是糊涂了。公公固然霸道,但那脑袋瓜还斗不过孙阁老吧?
可是这话不能明说,于是大家会意,就到处放谣言,说孙阁老此次来,肯定有异动!
魏广微就是造谣者之一。他说,孙阁老和兵部侍郎李邦华早就串通好,此次拥兵入京,将有大举(什么大举?要您的脑袋)。
魏忠贤一听说“清君侧”,有如遭受电击,一下就明白了:孙承宗来,毫无疑问就是干这事的!
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