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大概自知掩饰不了此刻的情绪，说：“你对他有兴趣？”

“我对一个老头儿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能把一个国内知名的心理学家整成那样，可见你这人实在是很有本事。”高静喝着咖啡，笑着说道。

“整？其实这个词用的不准确，这是治疗的一部分。”秦浩在高静面前坐下，说道。

高静点了点头，说：“但我总觉得，有很少的人能经得起你这种治疗方法。”

“是吗？我却不这么认为。”秦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高静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浩。

“作为我的老师，他的确令我感到失望。”秦浩又说。

“秦浩，今天你，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高静能明显感到心理咨询室中有一丝阴寒的气息，不由得开口说道。

秦浩叹了口气，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继续说道：“一年前，他接受了一个心理阴暗的病人，那个人有很明显的心理问题，甚至在与他的对话中，亲口告诉他，想要杀死自己八岁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高静一怔。

“老师是个善良的人，也正是他的善良，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秦浩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说道，“他花三个月的时间，用最温和的方法帮那人做心理疏导。那个人很狡猾，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好人。很快，他自信的以为，他彻底治愈了那个病人。”

高静终于明白了秦浩的意思，却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颤，说：“那，那后来呢？难道……”

“没错，在‘治愈’的后一个星期，那个人，就亲手掐死了自己八岁的儿子，并且坠楼自杀了。”秦浩苦笑，说道，“这个新闻，你从网上还能查到……”

“这就是他的心结吗？”高静说。

秦浩微微点了点头，说：“没错，他的事情，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质问他，到底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虽然学界有很多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因为就算是在那个时候报警，单凭一个心理导向，警察也绝不可能重视。渐渐的，这件事也平息了下去。但很可惜，这成了老师心中无法逾越的心结。”

“的确很可惜。”高静惋惜道，“他本该走出来的。”

“不，他本该面对。”秦浩说道。

“面对？”高静一怔。

“任何的挫折与失败，只会让一个人更强大。”秦浩说，“他本该面对，甚至，应该忏悔，应该承认自己的谬误。”

“谬误？”

“正是因为他的仁慈和温和，才放走了一个心理变态，杀人魔王。”秦浩正色道，“如果那个时候，他肯用更加激烈的方法，而不是遵循那一套所谓的循循善诱，那种陈腐不堪的老思想，那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是我，我有信心彻底击溃那个混蛋的心理。”秦浩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高静不由得心头又是一颤，她觉得今天的秦浩，表情中带着一丝疯狂，这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一个人的心理被击溃，他会怎么样，会疯掉吗？”高静问道。

秦浩没有回答，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很长时间，表情忽然舒缓过来，又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说：“这我不知道……别在意，只是因为老师突然变成那样，让我觉得有些痛心而已。”

高静却微微摇了摇头，又问：“秦浩，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解不开的心结，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我？”

“对，像刚才你对孙凌云教授那样，让他匍匐在你脚下，让他疯狂。”高静说。

“不，你不会那样的。”秦浩说。

“我说如果。”高静说。

秦浩依然平静，说：“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内心不够强大，又想要掩饰自己的悔恨与不安时，人们才会提出所谓的‘如果’二字。”

高静看着秦浩，神情有些复杂，过了很久，才又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要彻底击破一个心理防线很强大的人，应该用什么方法，最快，最为有效。”

秦浩喝了一口咖啡，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心结。”

“心结？”

“会用强大的心理防线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人，往往都有自己不可解的心结，找到这一点，再用最激烈的方法去冲击那个心结，他的心理防线自然会崩溃，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秦浩说，“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

高静点了点头，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好的，我懂了，谢谢。”说完，直接拿起挎包，快步离开。

“你还真是风风火火。”站在身后的秦浩，微笑着目送高静。

高静回头微笑，没再多说一句话。

她迅速下楼，进入了那辆玫红色马自达之中，快速调头，离开了心理咨询室楼下的空地。

楼上的窗户口，秦浩盯着那辆车，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自言自语道：“玫红色，好像不太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