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都听人说了,叛军不会来村子里抢劫杀人、不会抢女子,也不会把人肠子挑出来。造反将军是咱们自己的将军,又不是什么异族人。咱们投了降,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就连榆城城守都投降了,那姓刘的不过是个乡豪,还真把自己当能人了!非要打仗,唉,非要打仗!赢也就罢了,看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个大婶,居然和被席若泽洗脑的晋阳军一个想法——不如投降。
不过,从“姓刘的乡豪”和“看现在是什么样子”可以得出,现在榆城主事的,不是朝廷的城守,而是个乡豪;而且现在榆城的情况不太乐观。
栗浓没说话,一口气喝完了粥,低头剥鸡蛋。
阿春两只眼睛都长在了鸡蛋身上,栗浓问她:“吃蛋白还是蛋黄?还是……一人一半?”
阿春的眼睛又一次亮了。
孙大婶难得笑了一笑:“鸡蛋蘸酱,越吃越胖!”
栗浓把鸡蛋让给大婶,大婶却不吃,转身出去喂鸡。
栗浓本想再问问她榆城的状况,却听见她一面喂鸡一面恶狠狠骂人:“头上是谁当家,只要不缺一口吃的,还不都一样,折腾个什么劲儿,穷折腾迟早折腾没了!阿栋那个臭小子,成日胡闹,调皮捣蛋,非要去什么什么应征,真是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
孙大婶怎么对战争这么反感?她绝对是大好人,把晕倒的她捡回来,还拿自己都舍不得的鸡蛋给她吃,心地善良。
栗浓想到什么,看了一眼阿春,问道:“阿春,阿栋是谁?是你爹爹吗?”
阿春舔着粘在牙上的蛋黄屑,摇头:“是哥哥,不是爹爹。爹爹去给阿春买花布做衣裳了,哥哥也要去。”
“买花布”,应该是孙大婶骗阿春的。孙大婶那么激动,估计是因为,她丈夫上了战场,儿子也将要上战场。
外头传进一阵非常欢快的狗叫,骂骂咧咧的大婶忽然停了,小声嘀咕什么。
阿春小口吃着鸡蛋,瞥见门帘一动,便喊:“爹爹!”
进门的是一个高瘦黝黑的少年,摸了一把阿春的头,一眼看到了栗浓,对她一笑,一口洁白牙齿:“诶?你醒了?”栗浓笑着点头。
孙大婶嗔道:“这孩子,一听见门响就爹爹爹爹的,你爹回来还早着呢,就这么想你爹啊?”
妹妹撇着嘴:“娘说爹爹马上回来,爹爹说给春儿买花布,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孙大婶只好道:“布还没买到,怎么回来?再说了,你爹那么能吃,他们回来了,哪还有你的鸡蛋吃?”
“不是的!爹爹把鸡蛋给春儿吃!”
孙大婶湿淋淋的手在下裳上来来回回蹭,最终不耐烦道:“你爹在外头好好的,你一直念叨什么?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问问问,问什么问!你问我,我问谁去?”
阿栋无奈地皱眉:“娘,你怎么又说这话?爹打了胜仗,自然就回来!”
孙大婶忽然双眼通红,发狂尖叫:“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去打仗的心!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那姓刘的是块什么料!你跟着他去送死吗!”
阿栋烦不胜烦,掀帘而去。
“一个个地都给我添堵!”
阿春一瘪嘴开始嚎啕。
孙大婶没有半分耐心:“别嚎了!不许嚎!死丫头哭什么,你爹死了吗!”
目睹一切的栗浓只能选择沉默。
孙大婶这才意识到还有栗浓的存在,赶紧揩了揩眼泪:“让你见笑了。”
孙大婶也不在这里待了,大晚上的,开始折腾洗衣服。
栗浓开口哄一直在哭的阿春:“我爹也去买花布了,他现在应该在幽州,很久很久没有和我通信了。”她吸了一口气,很是豁达:“等他把布给我捧回来了,我一定要和阿春比一比,谁爹爹带回来的花布更花。”
阿春好歹不哭了。
在这家,“战争”两个字,好像是完全禁止提起的两个字。
栗浓想了想,榆城已经打了很久,阿栋却现在才要去当兵,那极有可能是榆城状况非常不咋地,才需要扩大征兵。
她决定去问一问阿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