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笑了笑:“这次又是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是来玩打仗的游戏吗?”
他其实是想要质问她的。他厌恶她游戏人间的态度,他活得那么艰难,那么九死一生,然而所有同生共死,于她而言不过是刺激感官的游戏。
她定住眼睛凝视他,她的眼睛有一点三眼白,微微抬眼时,显得眼神更凶,颇似野狼鹰隼。
然而她只是不耐烦,没有发脾气,颇为无所谓地道:“你救我,肯定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有利可图。你想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席若泽轻轻旋开了药罐上的封布,朝她摆了摆手,栗浓抬步过来,坐到席若泽面前的狐皮垫子上,任由席若泽用右手托住她的下巴,取了药汁涂在她肿胀的脸上。
他端的是专心致志,待到上完药后,收了药,才面无表情道:“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只需乖乖听我的话,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栗浓嗤笑一声:“您说的话,可信吗?”
“不可信。”席若泽摊了摊手:“但娘子你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栗浓:“……”
“大约就在这三五日,我会娶你。”
一直淡然散漫的栗浓登时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动作大到带翻了半桌子药罐药瓶,满屋脆响里,栗浓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席若泽:“……”
席若泽笑了一笑,没有做丝毫解释,笑容可掬地威胁道:“既然我找上了你,你就给我乖乖听话,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应该也听过前秦毛皇后的故事,知道她的下场。”
栗浓脾气更刹不住:“你个王八羔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哦,看来她知道毛皇后的下场。
很厉害的皇后,能上战场的女将军,可惜最后战败,极尽屈辱地被裸刑处死。
席若泽满意地说下去:“你若是敢坏我的事,我就把你扒光了带到两军阵前,当着顾临川的面活剐了你。你猜,顾临川会是什么表情?”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人啊!
但凡他换个别的威胁方法,都威胁不到栗浓。
就这么变态的法子,他都想的出来?最可怕的是,栗浓还很清楚,他真能干出来。
栗浓咬着牙,席若泽心情颇好地俯过身来,笑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栗浓:“。”
“骂得好。”席若泽为她鼓掌。
栗浓:“……我不会嫁给你!”
“你没得选。”
栗浓被气得倒仰,硬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席若泽这种人,娶她肯定不是为了娶她,而是另有所图。但是席若泽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横横地对他道:“你娶不了我。我是晋阳军中一员,晋阳军虽败不降,你们还要去邀买人心,你可以杀我,却绝不可以侮辱我,不然,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啊……是这么回事吗?”席若泽低头假装思索了一阵,‘嚯’地站起身,将她也拎下来,道:“那我就去劝降晋阳军吧。”
栗浓这才有点慌了神:“你别做梦了!晋阳军是不可能投降的!”
但已没奈何,席若泽夸张地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很难,可我必须一试。谁让我求娶娘子之心,不可动摇呢?”
他真诚又脆弱地眼睛痴痴地往过来,栗浓禁不住浑身一抖。
这样一个人。拥有这样眼睛的人,竟然满是虚假,他的每一句话,全是假的,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如当初,他在疏兹城,所思所想是来幽州造反,说的做的表面看着离题万里,可谁晓得竟然是伏线千里,紧扣题意。
那现在呢,他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席若泽没有去战俘营,而是去了一处小广场,所有晋阳军都已整齐聚集在此。广场中央是个小台子,适合发表演讲。
栗浓一开始还在云里雾里,怎么席若泽一动劝降的念头,这边就已备好了一切?他是神仙不成?
她猛然脑子开窍,恍然明白过来,席若泽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已安排好了这场劝降演讲,就在她去上药的同一时刻,准备、集合工作都已完成。
他早就算好了每一步,甚至算到了她会说什么话,就此设下了严密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
她处在他的算计中,她的每一步都是在他的引导下做出来的,最终她作为一个环节,将计划顺利推到下一阶段。
可怕。
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