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豁然起身,想要回竹里馆去和会清打一架,结果刚到门口,一瞥见还跪在院里的顾嘉树,栗浓只好又退了回来。
就顾临川的狠心程度来看,顾嘉树跪到明天也有可能。
现在该怎么办?要她直面顾临川?去求情?
栗浓按了按太阳穴,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感。
她微笑,低声问宁安:“相公公务,如此繁忙吗?”
宁安垂眼道:“是。时常顾不得吃饭,要熬过子时才肯罢手。”
子时入睡,寅时上朝,岂不是只有两个时辰可睡?
栗浓腹诽,睡得这样少,难怪脾气大!
顾临川那面还是全无动静,栗浓伸长脖子张望,看不清他神情,却猜得到一定满面肃然。尤其时不时听得到他抛开文书的响动,虽然只是抛开,并不是摔、扔之类,可还是可从这一点响动中揣度出他的心情……必然是不大愉快。
她为什么这么会挑时候?
栗浓烦躁不已,抬起头灌了自己一大口,偏偏因天气转凉,宁安奉给她的是温热的香茅饮,一下子胸口更闷。
栗浓抬头对宁安道:“可以给我一盏冰凉的酪浆吗?”
宁安忧心道:“娘子,现已入秋,莫要贪凉了。”
栗浓恨不能灌自己两口烈酒来壮胆,但显然不可能,她哀求道:“只讨半盏,好吗?”
宁安不禁笑了,又想香茅饮确实不适合火燥之人,便道:“娘子稍等。”
不多时便端来了,栗浓饮一口,只觉心口灌入一缕凉风,遍体通泰。
栗浓心里一舒坦,忽然发觉自己头脑一直很清明,她反应过来,奇楠香是提神的。
提神,困倦不已,才要浓香提神。
栗浓皱了皱眉,问道:“当真子时便睡吗?午睡睡多长时间?”
宁安道:“相公没有午睡的习惯。昨夜……昨夜没有睡,一直熬到现在。”说着,他恳切地看了栗浓一眼,似乎渴求她去劝一劝。
我去?
我去。
栗浓作难地垂下头,宁安安安静静不多话,屋里一下变得落针可闻,她简直能听到顾临川呼吸的声音。
简直是……简直是钝刀割肉,文火煎心。
栗浓终于忍不了了,豁然起身,我去就我去!
顾临川总不会无故发脾气。
栗浓捧起宁安给她备的茶点,一鼓作气直接走到顾临川身旁,说道:“叔父,您该歇一会儿了。”
她这话说的非常强硬,甚至有点命令的语气,顾临川抬起头来,背脊骨发出一阵脆响,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动过了,他看着栗浓,竟然满脸茫然。
栗浓鼓起来的气还没散去,她真敢硬梆梆地回看顾临川,还大为不满地皱着眉头,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顾临川茫然在怎么有人敢对自己发号施令,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人还是栗浓。
他一时想不通,竟然就此抛开了手中的一卷文书,直了直脖颈,又是卡啦啦一阵响:“是该歇一会儿了。”
栗浓:“?”这么乖?
听墙角的宁安立刻入书房内来,顾临川移步到窗边坐下,他便上前为他按揉肩颈,挥手差人上饮品。
顾临川一触手杯壁是热的,便不高兴:“换冰凉的来。”
顾临川是爱吃凉的,只要冰凉,倒不在乎喝什么,除了茶,茶不管凉热,一样难喝。
宁安只好又苦口婆心劝道:“入了秋,天气转凉……”
顾临川:“快些!”
宁安一缩脖子,一溜烟儿去了。
怎么顾临川也爱喝凉的?栗浓一回神,顾临川正在看自己,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她顿觉尴尬,低下了头。
顾临川倒是心情愉悦,今天的栗浓格外顺眼,头发梳成双髻,髻上两条垂下来的鹅黄丝绦,有一种稚气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