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觉得自己是因为他在这里才连连出错的，于是说：“我看又要下雨了，进来时候看见庙门口有个卖伞的，你去买把花伞吧。”

席若泽道：“好。你要什么花色颜色的伞？”

栗浓道：“你好啰嗦。”

席若泽的脾气比起栗浓可是好太多了，他竟也没有抱怨半句，笑笑便去了。

栗浓亲眼看着他出了门，才展开右手给那帘幕那边的大师看。

大师很和善，不咸不淡说了一筐好话。

对方的声音一听就很年轻，没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一听就像个年纪轻轻不事生产的骗子。

席若泽一走，她明显气定神闲了许多，她还记得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我并不太懂，如果看错了手，便算不准了吗？”

大师称是。

“可如果有个女子生来没有右手怎么办？”

“相面、测字、看八字。”

这显然不是栗浓想要的答案。

栗浓‘哦’了一声，糊弄过这个问题去。她嘻嘻一笑：“我也不隐瞒您了。

我来也不是看什么寿数、财运的，我要看的是姻缘。”

大师语气里略带笑意：“哦？姻缘？”

他肯定是不意外的。

外面排队的有多少妙龄女子，当中盼望着跟周家扯上一星半点关系不知又占几成。

栗浓尽心尽力扮演一个野心勃勃只想攀附权贵的人，眨眨眼睛道：“不拐弯抹角了。我只问您，我比周家大郎的美妾差吗？”

对方平平淡淡道：“不差。”

这态度出乎栗浓的意料，栗浓鼓了鼓劲儿，才抬起手，问道：“她的手长得什么样？比我的有福气吗？”

大师反问道：“为什么要和她比？”

栗浓没想到这和尚话这么多，她索性愚蠢狷介到底：“本来呢，这和你也没关系。但我也不怕说给你听！我来问，就是来问姻缘的。财运靠我自己；寿数自有天定；其余的，也没什么重要的。这么看来，只有姻缘难搞，谁晓得……谁晓得嫁给的会是什么人？来日会怎样？倒不如……”她怔了一下：“倒不如，根本就不把它当回事。姻缘吗，婚事吗，全都看作利益关系，这样，一切也就简单了。”

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把自己也带了进去。她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只看做利益关系，把找夫君当做是找个最富裕最靠得住的主子来做，可就简单得多了。

可惜我做不到。

栗浓真觉得自己没出息。

栗浓怔了有片刻，对方笑道：“这个想法真是新奇有趣。”

瘦和尚凶神恶煞地催促：“有完没完？没看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吗？”

栗浓闻声微微偏了偏头，大师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您比那个美妾有福气。”

栗浓才想起来‘是不是比她有福气’是自己问出去的问题。可这回答仍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美妾的右手长什么样’这个问题的答案。

栗浓有些丧气，觉得问不出什么，想要告辞。

不想，下一瞬峰回路转，那大师道：“您有一枚小痣长在耳垂后面，”他说着，忽然立起身来，语气好像也变得轻快：“那个美妾只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长在右手指尖。在面相上来说……自然是您更有福气。”

席若泽抱着把桃花朵朵开的粉红色纸伞，靠在看相堂子外面的柳树底下等栗浓。

等了一会子，栗浓才若有所思地走出门来。席若泽赶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邀功的话，栗浓便道：“我知道放生渠女尸为什么没有右手了。”

席若泽毫不意外：“哦，为什么？”

“因为她的右手无名指指尖有一枚红色的小痣。”

“这便可以证明，水渠边的尸体，就是周子扬的侍妾本人。”这是个大发现，席若泽兴奋的忍不住拍手，但栗浓仍微微皱眉，席若泽奇怪得很：“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猜想也被证实，为什么愁云满面？”

栗浓回想起隔着帘幕的大师的种种表现，心里疑虑重重：“我总觉得，那人很奇怪，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在我主动提起周子扬美妾的那一刻，他就变得非常感兴趣。他全程一直在打马虎眼，忽然在最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指尖红痣’这个信息……我觉得，太刻意了。他好像是故意透露给我的。”栗浓看了席若泽一眼，有些担忧：“我们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席若泽问道：“你有没有被他反套了话去？”

栗浓道：“自然没有。我很谨慎。但是……我没看到他的脸，他却一定记住了我的。他甚至记住了我耳垂上的痣。”

席若泽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觉也紧锁眉头，他警觉地向身后望去，说不准，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正在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