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是机缘,还是命运?
云流望着江河波涛,兀自沉思,却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听出那是李浚和普元,他们走进隔墙的房间中,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宝,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不过这难不倒云流,他懒懒坐在地上,心念微动,便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普元道:“李兄,越到中原高手越多,你可收敛些罢!”
李浚道:“笑话,中原可是我的地盘,回了家,居然反倒要收敛吗?”
他声音比平常冷淡许多,而他那华丽的声线一旦冷淡,便显得矜贵非常,威势天成。
云流神色一动,李浚又道:“现在中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东都码头往岐山十七艘船,竟然全留给修士乘坐,寻常百姓想买票都买不到。他们到底还知不知道,这是朝廷地界,不是他们仙界!”
普元顿时一愣,这才知道他执意在东都多待几日,不止是为了勾搭那道友,更是为了体察民情。
至于包下十七艘船,也不是一时胡闹,而是另有深意。
这样想来,李浚或许连会有修士乘船而不得,从而找他麻烦都想到了。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来人态度如此嚣张跋扈——还好那道友及时出手,才化解了一场危机。
普元见鬼一样地打量李浚,李浚则自顾自道:“还有前些日子东都之变,沈昏的手下差点把东都城掀了,东都府尹呢,屁都不敢放一个。我闻讯赶来,竟还是迟了一步,叫那人跑了。跑就跑吧,这笔账我可记下了,哪日叫我抓到沈昏,非把他凌迟处死不可。”
普元回过神来:“那人只是利用沈仙尊名号,实际上和沈仙尊毫无干系,李兄抓人可别抓错了。”
“你的意思是,此事并非沈昏所为?”李浚闻言不甚赞同,“我也算是半个修士,沈昏那事虽然已过去六十年,我却还是略有耳闻。如此狭隘卑劣之人,对自己徒弟都能下毒手,如今一朝复起,做起灭门夺宝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吧?”
普元却轻叹一声:“李兄有所不知,我曾于寺中看过沈仙尊留与我寺的一点残影,有幸从中悟道,因而知道他一定不是什么狭隘卑劣之人。正相反,沈仙尊风姿绝世,道法无双,只是成王败寇,是非功过已然定论……”
他摇摇头,没说下去了,李浚第一次听闻有人这样评价沈昏,沉吟半晌,忽然展开折扇,含笑道:“功过虽已定论,但公道自在人心。若他真是被冤枉的,哪怕别人不管,我也定会为他翻案。”
普元神色一震:“李兄!”
“这么看我做什么?”李浚哼笑道,“既然是我的天下,自然要善恶有报,才称得上是盛世清明。”
普元神色感慨,半晌道:“李兄英明神武,如今归来中原,实乃万民之福。”
“肉不肉麻啊?”李浚没好气,“我宁愿你像平常那样损我,也不想听这种玩意。”
普元笑了起来:“既如此,容我提醒李兄一句,朝廷和修仙界互相不能插手,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规矩,”李浚漫不经心地重复着,“修士在东都肆意妄为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个规矩。”
普元直觉他要搞事,想到自己身负师长所托,要护他安全到达岐山,遂劝道:“李兄,若真要有什么动作,也请等回到岐山,又或者回到帝都再说吧。我修为有限,中原卧虎藏龙,实在护不住你啊。”
李浚想了想,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那位道友吗。”
普元心下无奈,很想说人家虽然修为高深,且救了你一次,但那只是情势使然,按人家心底的意思,其实理都不想理你。
李浚却很自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真心待他,纵使他是铁石心肠,也该有所感化吧?”
普元狐疑地看着他:“李兄这真心,是哪一种?是想和他说两句话,想一起玩两天,还是——”
李浚道:“我想带他回宫。”
普元惊愕不已,云流更是眉头一跳,嚯地站了起来,脸上阴云密布。
这李浚真是狂妄无知,云流冷冷心道,修仙界和俗世之所以要互不干扰,并非只是一味遵循旧日规矩,而是关系到天下气运,一旦打破平衡,便会引得灵力紊乱、生灵涂炭,到时这人间之主,便要成千古罪人了!
何况他还想带走老师,凭他也配?云流危险地眯起眼睛,而随他心意起伏,四周风浪忽然大了起来,天上电闪雷鸣,隐约有暴雨将至。
屋内李浚和普元还在说着什么,云流却懒得再听,一心只想回到老师身边。
他走了几步,忽然思及听到、回忆到的种种,心念一动,有了一个主意。
入夜时分,暴雨骤降,沈无澈披衣散发,坐在房中,犹在惦记着云流。
其实以他修为,意念一动便可找到云流在哪,但他想着云流跑走,是想独自清静,便没有去打扰他,只是确认他处境安全,便罢手了。
沈无澈回想着自己说的话,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敏感的小家伙,不由叹了口气。
却在此时,他的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云流的声音:“老师,您在吗?徒儿来伺候您更衣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