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澈看着手中乾坤镜,神色满是不可置信,手下一抖,那镜子便当啷落在了云流身上——却还是映照出的是龙苍流的面容。
沈无澈后退一步,云流却被响动惊醒,睁眼看到是他,一声“老师”还没出口,便看到了身上乾坤镜中自己的模样。
他的声音顿时被卡在了喉咙里,倏然抬眼去看沈无澈,神色竟有些慌张。
“老师,我——”
他望着沈无澈苍白的面容,艰难道:“老师听我解释——”
然而他的话被沈无澈一个手势打断了,沈无澈慢慢地问:“你和龙苍流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一个独立的人,被龙苍流的分神侵扰;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完完全全只是他的分神,是他的一个化身而已?
如果是前者,乾坤镜中不可能映照出龙苍流的模样。
但如果是后者——
沈无澈只觉得心中窒息,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划过心头,继而是不断涌出、浓烈到他无法忽视的羞恼感。
特别是当他回忆起和云流相处的点点滴滴的时候。
当初东都神教见面时,他对云流说:
“我们很有缘。”
“我一见之下就喜欢你。”
“以身相许如何?”
“叫师尊太生分了,叫我老师吧。”
那时候他眼中全然是疼惜,可在云流或者说是龙苍流眼中,却未必不是一种可笑的情态。
后来在去往晋州的船上,他剑伤发作,拦着不让云流看,喘息着笑说:“别看,乖徒儿,给老师留点面子。”
他说:“他太厉害了,这伤我自己治不了。再说虽有伤在身,平时也没什么感觉。”
他说:“纵使能翻案又如何,有些事情早已成为定局。”
他说:“给我好好修行,那么哪怕我有朝一日,魂归天外,也死而无憾了。”
他以为这份脆弱和凄凉只是给自己的小徒弟云流看见了,没想到一切,一切其实都在龙苍流的眼中。
那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一切恩怨爱恨中心的人,龙苍流——
怎么就让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他看见了呢?
还是在一种偷偷的,出乎人意料的情况下。
感到羞辱吗?倒也不至于羞辱。
但难堪是肯定的。
难堪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龙苍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沈无澈哑然望了云流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拂袖走了。
云流忙从床上翻身下来,拉住他衣角:“老师!老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欺瞒老师的!”
他睁大眼睛,那表情放在小孩脸上尤为可怜:“老师听我解释……”
然而沈无澈根本就没有回头,而是有些慌乱地割掉自己袍角,头也不回跑掉了。
剩下云流抓着一截衣角,坐在地上喘息。
今夜月色甚好,然而宫中这两人,注定是无心欣赏了。
而这种异常很快就被众人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