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冰冷,让她瞬间想起当年沈昏冰冷的眉眼,他把剑符交给她,而后说:“此符用在生死之际,可保你师徒二人无碍。”
彼时她笑道:“这么厉害么?若要杀我的是渡劫境大能呢?”
沈昏凝视着她:“符中剑气,乃我渡雷劫之时所发,混有天雷之气,纵渡劫境,亦无可匹敌。”
那时海棠听了,心下纳罕地想,你只是合体境,纵使携天雷之气,也拿渡劫境没办法吧?
但她还是道谢收下来了,连同云蓁那份,妥善放在房间宝奁之中,只是没想到,长老们过于担忧云蓁,竟连这个都给她装身上了。
而现在,云蓁不知这符威力,拿它去攻击云流——那云流只是个金丹境小修士,如何受得起这样一击?
海棠担心云流死在剑符之下,还担心剑符误伤台下诸人,见自己被那剑气推开,心下自然是万分焦急。
她踉跄着站稳,还要再上,却觉肩膀被人轻轻按住了。
一股苍茫浩瀚的罡气铺散开来,有如漫无边际的星辰大海。
罡气眨眼间便笼罩了整个比试台,同时也保护住了台上的云流和云蓁。
海棠回头,看到龙苍流线条冷硬的侧脸和下颌,他手掌并未碰到海棠肩膀,而只是用灵力隔空按住了她,而后身形一闪,便朝剑符踏空而去。
属于天宫掌门的,雪白而繁复的衣袍飘扬在空中,龙苍流身体前倾,五指微微张开,把剑符笼在手心,像是一只迎风展翅、优美矫健的白鸟。
属于沈昏的剑气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龙苍流的浩瀚罡气,松风猎猎又水汽弥漫,顷刻间席卷了台下。
众修士都下意识闭目躲避,唯有沈无澈豁然站起,却在看到龙苍流出手的一瞬,堪堪忍住坐下。
他如今身无修为,抵御罡风十分勉强,但还是尽力望向了台上的云流,想知道他是否安全。
同时——也看向台上的龙苍流。
就那样默默看着。
众人在罡风中左歪右倒,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那边李浚甚至差点撑起锦衣夜行,还好最后关头被普元按住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普元在他耳边喊道,“龙尊又不是要杀人!这罡气没毒!你慌屁啊!”
他强按着让李浚收起了法宝,李浚犹自蒙圈:“到底什么情况?爆炸了吗?火药?还是——”
“你醒一醒,修仙界没那些东西。”普元没好气,“是剑符。”
李浚:“剑符?”
南海剑派众人:“剑符?!”
浪梭子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伸长脖子去看台上,可惜已经看不到那剑符的模样了。
他们忍不住失望地长叹口气,又忙去找别人打听。
其热切程度,活像是遇到了自己未来媳妇。
“至于吗,”李浚嘀咕,“这什么剑符,很厉害?”
普元很想不理他,奈何李浚盯着他看,便只好继续解释:“嗯,很厉害。而且看起来来头还不小,不然掌门他们不会是那样的表情,也不会需要龙尊亲自出手。”
李浚:“真的假的,谁的剑符,这么牛?”
“不知道。”普元道,“只能先看了。你看掌门他们的反应。”
他指给李浚看,李浚顺着他手势看去,只见龙苍流踏空而立,衣袍逶迤,周身都是雪白泛蓝的罡气,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一边被龙苍流救下的海棠仙子则露出了又欣慰又担忧的表情。
“啊,这表情,”李浚小声道,“难道海棠仙子和龙苍流曾经是一对儿?”
“不知道,”普元,“也许吧……”
两人嘀嘀咕咕八卦着,而海棠心里,自然不是什么“爱慕”龙苍流之类的情绪。
其实这表情,是当年小龙君要下山历练时,她望着那年轻背影,露出过的表情。
这表情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海棠觉得它再也不会出现了,便像小龙君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但如今,在危机情势下,龙苍流二话不说把她、把众人保护在身后,自己则勇往直前,摆平一切,终于叫海棠找回了年轻无畏的小龙君的影子。
海棠不由得微微恍惚,心想他变了吗?他没变吗?
而龙苍流只是注视着手中剑符,符上白光映在他瞳孔中,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影出现的一刹那,龙苍流眼神微动,忽然卸了灵力,任由自己被拉入了剑气的幻境里。
台下的年轻修士们并未发觉,只是在刺目的、饱含灵力的雷光电影中侧开头、捂住眼睛。
露台上的大能们发觉了,却出于对龙苍流的信任,觉得他既然出手,便一定不会有问题,因此没有贸贸然加入战局。
却邪和温鹭甚至趁乱坐到了一起,在桌下悄悄牵起了手。
但也有人觉得不对,比如法华寺了缘方丈。
了缘方丈年纪大了,方才云蓁云流比斗时,他一直在半眯着眼打瞌睡,仅剩的一丝清醒,也只是放在桌前各色小食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