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见的是深港市场部的副部长，这家伙分管厂长调度的，我们倒是可以想象办法，被聘去哪个厂挂名。”吴从麟见何春明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还以为他是因为不大看好这次会面。

听着吴从麟的计划，何春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倒是一点都不但心自己这个体制外的人这个身份，现在正是身份信息混乱的时候，上头人说你是谁，你便是谁。

只要不出事，没人举报，不是党员几乎没有人会管他。

吴从麟见何春明这样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连忙拍着胸脯担保：

“你别担心调动的事情，深港现在每天的迁徙民众不知道有多少，顶着双重身份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因为改革，各个厂长空降借调的事情每天都发生。没有人会盯着我们的。”

显然吴从麟是已经大概知道了他们来这里接管企业的模式了，听这口吻是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今天只是来漏个面。

“嗯，好的，我知道了。”站在那个办公室门口，何春明强打起精神，怎么样也是要给里头的人留下个好印象的。

“姓资还是姓社这个事情争论起来到底又没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上头的那些个老家伙畏首畏尾什么个劲儿。还有隔壁的那些眼红的人，生拉硬拽要将我们打回原形。

“就是看不得我们是特区！看不得我们吃肉。”

两人站在门口听见里头闷闷传来的声音，虽然隔着门，但是这个年代的木门，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里头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何春明的耳中，听着语气，这个市场部副部长是支持改革的。

声音也不老成，说不定是个年轻人。

两人既然已经站在门口，再听下去也不合适，就在吴从麟犹豫的时候，何春明直接敲响了门。

里头的抱怨声戛然而止，顿了许久，才听见一声“进。”

何春明推开门，就见对着门坐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将手里的电话撂下。

“你们来了？”他看见何春明他们倒是没有什么讶异，仿佛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一样。

这样的场景让何春明这个脸盲迷茫了，这人见过？应该没有吧？他怎么感觉和两人很熟悉一样。难道他和吴从麟很熟？不至于啊，要不然怎么会三天后才见到面。

或许何春明脸上纠结太明显，站起来迎接他们的副部长直接边走向他们边解释道：“今天来找的陌生人就你们两个，院子里的人我都认识，这排除法，不难猜出来你们是谁。”

不过走到了两人面前，他倒是真的有些犯难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然后嘴上带着疑问的语气道：“吴公子是？”

“哦，是我。”吴从麟还算谦逊地握上了对方的手，微微点头算是自我介绍了。

“那这位就是何老板了，了解了下何老板的简历，您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这个副部长年纪不小，说话也没有哪些老油条的官腔，话里话外都是真诚，让两人都还挺舒适。

三人落座待客沙发，不多时外头的秘书就送进了茶水。

“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德子找到我，说是你们有意思想要参与到机械厂的改革之中，我这手头上刚好有个硬骨头，每年分厂长下去，每年的业绩都是差得不行。”

“既然你们有这个意愿，我这里也有个包袱，也算一拍即合。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个厂子是真的难搞，本来在建国前是兵工后来建国后转的机械，交接了不知道多少人……”

适可而止的停顿将难题都抛出去接不接就全看何春明他们个人选择了。

都到这时候了两人也不会再打退堂鼓了，何春明自信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听您的语气这还是块硬骨头？”

“嗯哼。”

“我这里也不给您什么承诺，能不能接，我们就先看着走。下午您若有事给个地址我们直接自己过去也行。”何春明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当然那个副部长也没有对他们客气，还真的直接给了个地址寒暄几句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吴从麟都叨叨了一路了：“这不论是不是我们上杆子去找他合作，这既然牵线合作了，起码就是伙伴了，这家伙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是看不上我们私营企业出身怎么着？”

何春明实在是听他反反复复这一句话说了太多遍了，只能开口劝着：“他也不至于，你说他看不起我们乡镇企业出身，也是客客气气接待了我们，也还算委以重任……”

所以这一天吴从麟抱怨了一路，何春明就开导了一路，倒也不是何春明多善良的一个人，而是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往外说，说着说着心里头就容易定性了。会影响之后工作上的判断。

直到两人下午拿着委任函进了工厂，他们才知道为什么领导不愿意来。

这厂房一看就是上世纪建成的，如今看着是翻修过，但实际上却是怎么看怎么破旧，门牌歪斜，上班时间门口就有人进进出出，也看不出他们是不是工人，有没有穿工作服。

这门口也没有看见出来接待他们的人，两人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吴从麟伸手挠了挠头：“这是什么个意思？连一个人迎接的人都没有？”

“毕竟这厂子换厂长勤快了，估计接到消息也觉得我们待不长久就懒得搭理了。”何春明做着推测，然后侧身看了看门卫的岗亭，里头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暂时离开了还是没有来。

这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见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还会忍不住侧头看一看。然后小声议论着继续他们自己的步伐。

“走吧，我们进去吧，这在门口实在是太像猴子，被围观了。”吴从麟是真不习惯这情况。

何春明四下回顾，也只能点头称是。

“行吧，我们自己走吧，多绕几圈的话就当做是熟悉场地了。”

两人抬脚往工厂里走，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几乎都是出去的，这让何春明不自觉抬起了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