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榆镇的人心惶惶相比，燕京的大年初一显得喜庆得不得了，街上人来人往，所有店铺的摊位都摆到了门前，边上站着人大声地吆喝，以吸引更多的顾客。

就算是街头巷陌人们互相遇见，不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都能点头笑着搭上两句，然后互道新年快乐。

可是在老街巷末的一家老洋房里，气氛却不好，家里静静悄悄只有保姆走动的身影，但是他们似乎也再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楼上书房从吃完年夜饭后，就总有人进进出出，或者是用围巾挡脸的客人，或者是自家的少爷，或者是从外赶回来的亲戚，但是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是来拜年的。

刚将在家里通宵达旦的客人送走，书房里应该只留下了老头子与小少爷。

“啪。”是茶杯摔落炸裂的声响。

书房旁边的屋子里，一个妇人本趴在墙上听着旁边书房的动静，听着这摔杯的声音，心头一跳，实在是有些待不住了，转身就要冲出房间。

她的动作并不快，一下就被身后的一个人拉住了，转头是一个中年男子，额间鬓角都有些白发。

“你让我去看看，老爷子要是打儿子怎么办？”

“你看，你就知道宠他，才让他现在什么祸都敢闯。”

那男人一把甩了女人的手，直接将她甩倒在了床上，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叼着烟斗：“你不许去书房，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

书房前头坐着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老头，他白发满头，双眼布满了血丝，疲惫与愤怒交织在眼底。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疼到大的孙子，在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老爷子皱着眉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桌面：“你说你不想一直被家里保护，要靠自己能力生活，好，我们依你，让你去自己开厂子。”

“结果呢？你是不是把厂子开倒了？倒了就倒了，回来安安稳稳地上班不行吗？干嘛非要去私联那些蝼蚁。”

王一川想得可没有想到，这和往年一样来过年，还能一大早被叫到书房里责备。

一句一句地都刮在他的心里的不甘上，都在他的自尊上，他紧紧握住手掌，抬头直视着爷爷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有什么营生，那些个产业都不让我碰，偏偏让我去和那个吴家的私生女一样去开个鞋厂。”

“怎么？是也想将我流放关中吗？”王一川一改刚刚低头乖巧听训诫的样子，一展他多年的不满，踱步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舒适地坐下，“可是你们没有想到，我自己找到了新的赚钱营生。”

“怎么？现在发现了我的营生成熟了，就想要收归家里所用吗？”

老爷子坐在主桌后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操起手边的拐杖就要去打他。

这边刚杵着拐杖走了几步，那边房门就被推开了，连个身影冲了进来，一个护在王一川身前，一个扶住了一旁起得呼吸不匀的老头。

“爹，事情还是慢慢说，你这一晚上没有睡了，别动这么大的火气。”王建军极力地安抚着老爷子，目光更是恶狠狠地瞪向了王一川，示意这他出去。

“不许出去，既然你们也关心我为什么一大早就叫他训话，那么我也就顺便开个家庭会议，让你们看看这小子干了什么事情。”

说完老爷子转身回了桌前，桌上的文件反身塞进了跟过来的王建军的怀里。

一脸茫然的王建军打开了那几张纸，这个是昨晚送来的情报：王一川在榆镇期间利用鞋厂为掩护，与倒斗团队合作，秘密分销文物到东南亚，最终将它们送入欧洲贵族府邸。

看完这几行字，王建军抬头望向王一川：“这种卖国的勾当你也干？”

“和你们收受贿赂，介绍办事可是小巫见大巫。”王一川显然觉得他干的事情没有什么问题，有些东西一直被埋在地下还不如送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友德鞋厂，我的表面营生不可能那么快做不下去。”王一川说到这里恶狠狠地咬牙，“那几个人和泥鳅一样滑溜得不行。”

王建军听完这个话，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你现在的心思还在那些小商人的身上？你知道这个情报落入谁的手里了吗？”

“落到谁手里有什么问题，反正所有证据我都销毁了，他们也拿不到我的把柄，榆镇那个地方随便找个山挖个洞就能有大量的明器，我总是还要回去的，你们别想着在燕京困住我。”

王一川对于这些日子父亲的管束是受够了，在榆镇的自在日子他还是十分怀念。

王建军听完这话，还想上来扇王一川耳光，哪里想到自家媳妇一下就挡在中间：“你要说话就好好说，总打儿子做什么，他能自己挣钱了不好吗？”

“你你……我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个是非不分的。”王建军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真是有想掏枪杀了他们俩的冲动。

“这个你们两个看一看，好认清事情的严重性。”老爷子直接将桌上的一张纸揉成了团，打在了王一川的脸上。

本来不想将它捡起来的，但是他在那一团纸露出来的部分隐约看见落款：何畏。

是从榆镇来的？他赶忙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团，直接跪在了地上打开。

展开纸团放在地上撑平，是一封电报信：“老大，老狗他们在街上杀人了，他们想要将事情糊弄过去。这件事情怎么办，还需指示。”

字并不多，但是显然事情有点大，王一川心里突然有些没有底，克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与爷爷，底气不足地开口。

“这没什么的，每年全国各地的枪械乱斗的案件这么多，这一个不会有人关注的。”

“呵，你在想什么，吴家那边盯着我们的动作盯得多紧你知不知道？”

王一川当然知道吴家和他们家的事情，两家从建军前就不是很对付，这么多年下来，各自给对方都使了不少的小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