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机械厂明明已经完全被他买断了股份，相当于私有化了，广省级的投资委完全没有什么立场去施压一个有私营股份的公司。
“老大？老大？”何春明的注意力是被身边的小朋友喊回来的。
“嗯？这是我们刚刚投票的结果。”他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了刚刚的举手表决情况，何春明看着那张纸上写着的两行投票结果，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们大部分都选择了继续经营，接受整改，不放弃产业？”何春明抬头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看着大家，其实他知道这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的道路。
“我自己说意见之前，我有些好奇，上头现在怎么能够管到我们私营企业头上来？”何春明偏头看向袁启，希望他能够给出个解释。
袁启似乎早就想到何春明会问这个问题，直接将手里的信封递到了何春明手里：“这个是深港那边来的文件。”
何春明快速阅览后，将文件往桌上一丢，脸色不悦地嗤笑了一声：“哼，建议。”
虽然建议这个词是比较中性且委婉的，但是在现在这个体制之下，上头的建议与命令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袁启见何春明不大开心，但是会议还是要继续进行，于是偏头看向他开口道：“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毕竟我们收购股份的时候还有百分之三十在国资手上，根本拿不回来，现在这个厂的性质还是算公有制……”
“嗯。”何春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电器价格还行，但是等到了年中时候，东岛那边将走私稀缺日用品的通道关停了，电器的供给明显会下降，但是人们的消费欲望并不会下降，到时候必然会面临一波电器价格上涨。
电器价格上涨最先做出反应的一定是广省，毕竟如今全境内的电器，几乎有一半都要从广省运出来。出于对价格的宏观调整，就以他们现在这个干预的劲头。
到了那时候，定然会让他们大批量生产以应对价格上涨，用库存压价格是最愚蠢的做法。
但是这个方法最为有效，为了保证价格的稳定，政府很有可能会继续让他们大力制造电器，但是民众消费能力跟不上，还不减产，厂子的资金链会迅速断裂。
这个样的事情那边的政府上一世并不是没有干过。在接下来的那几年，每年就总有几个大型的国营企业，合营企业被这样那样的策略所拖垮，何春明心里知道这是体制的问题。
他现在作为老板抱怨体制问题完全没有用，如果眼看着这个产业要给人吸血，他倒是不如将这个产业给卖了套现。
何春明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的这个动作，也算是敲击在众人的心弦上。
就在吴从麟准备第三次开口叫他的时候，他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同意放弃产业的那几个人留下，其余的人可以离开了。”
何春明的话完全像是一种赦免，当然这话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被喊着留下来的人都面如菜色的看着周围同事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啊，以前也没有这个情况。”
“是因为意见相左，领导要给我们穿小鞋吗？”
……
被留下的几人，趁着大家往外走兵荒马乱的时候，悄悄聚在一说着小话。
何春明耳尖，听见了也是抿了抿嘴唇，没有要斥责这些家伙的意思，一直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一只手揉搓着太阳穴。
会议室的门关上后，小小的议论声也停止了，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偶尔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响，告诉着何春明身边还有人。
“老大……”
在经过了几轮目光交流与推搡，终于一个小子被推上前开口叫了何春明一句。
“嗯。”何春明声线微微上扬，偏头看向面前的众人，“行吧，我们继续开个小会。”
如果刚刚进门的时候是带着冰碴子的声线，那么这时候，起码是已经化成冰水了。
坐在何春明对面，就差抱团取暖的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何春明见这一屋子鹌鹑，嘴角忍不住上扬，果然还是和这些家伙接触少了，怎么公司的小孩都这么怕自己。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何春明清了清嗓子，又用耐心而温柔的声音开口：“你们为什么认为产业可以放弃了，各自说一说看法。”
何春明是以为自己的声音温柔，但是对面的家伙们听着只是一身一身地起着鸡皮疙瘩，笑里藏刀，完了，我们好像没有办法活着走出会议室了。
这一堆人里有犹豫徘徊的，当然就有舍身取义的：“我先说吧。”
何春明抬头，入眼是袁启的小徒弟，见他有些紧张还送上了自己鼓励的微笑：“嗯，开始吧。”
“我和师傅都找人稍微打听了下分到手下厂子的情况，其实每个厂子都在每年四五百万的亏损，而且没有什么新的生产线，根本应对不了现在稀缺电器的生产。”
“如果我们将他们都归到了深港的机械厂名下，组成了一个电器集团，只能让我们本来还算好的收益都要去补贴这分配过来的厂，很有可能之后的日子会直接被拖垮。”
简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完，他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何春明，想要从他的眼中确认，自己说得是否有道理。
抬眼就看见这尊大爷正在翘腿点头：“说完了？”
“嗯。”
在示意他坐下后，何春明的目光又扫向了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何春明没有去评价刚刚的那一番话，语气里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好像的确是来听大家的意见的。
所以他这句话问出来，陆续就又有几个人站起来发言了。
“我觉得这个产业整改一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虽然我也听说了您针对深港那个机械厂的改革手段，但是每个厂子的问题都不一样，我们没有办法用前头的经验去解决其他厂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