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跟我回家。余小鱼本来开口想骂他是大笨蛋的，可一看他虚弱的样子，又将话吞了回去。

包子小六将手里紧紧攥着的袋子举到了余小鱼的面前。

十个包子，完完整整。

乖，你真能干。余小鱼突然为自己同意派一个智力只有五岁的傻子出去购物感到愧疚和不安。

小六一咧嘴，露出整整齐齐的一口白牙：仙女姐姐，抱抱。

抱抱，抱抱。小六的头靠在余小鱼的肩上，额头一片滚烫。

你你又发烧了？余小鱼心一慌，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

哟，我说找不到，原来在这里约上会了呢。李金燕酸叽叽的声音传来。

他发烧了，快来帮忙。余小鱼没心情和他斗嘴，忙的招呼。

是发烧还是发骚？挻会选地方的啊？池塘边，柳树下。只可惜，这是一池污水，柳树也是一棵死树

你有完没完？快点。余小鱼抬起小六的一只胳膊，可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她，要抬起这个一米八八的大个子，着实困难得很。

李金燕不贫了，上前架住小六另一只胳膊，嗨的一使劲儿，两人硬生生的把他搀了起来。

得送医院。余小鱼开口，声音很小，她得忍住心痛。当金钱从口袋里往外掏的时候，那种痛，没有人能比余小鱼体会得更深了。

去医院？我的姐姐，那可又得花钱了啊。显然，李金燕也不同意：不行就给他丢了，这么个病焉焉的，怎么当模特赚钱嘛？

仙女姐姐，我能赚钱小六身子往余小鱼身上靠，含着热泪讨好。

他逗你玩呢。余小鱼忙的安慰。

不送医院，他死在我屋里怎么办？那我可不敢在那里住了，会闹鬼的。一转头，余小鱼说。

我草，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座山雕怕鬼啊？李金燕嘲笑。

滚远点哎，哎，哎，你使点劲啊！李金燕一松手，小六差点摔在地上，吓得余小鱼整个背都躬起来，弯成一只虾似的顶住他。

昨天从医院开回来的药用完了？

我我今早忘记给他吃药了！余小鱼这才一拍大腿的想起来：行，先回去吃药，实在不行再送医院吧。咱也不是大户人家，折腾不起的哇。

这就对了。李金燕点头，几人在几只狗的护送下，咧咧锵锵的回到小屋。扶小六躺下，余小鱼就忙着倒水准备喂药。拎起水壶来，才发现，壶里空空如也。

没开水了，我再烧点。余小鱼走到屋门口，看了看早已熄灭的炉火：我得去借个火去。

去吧。对于借火这种事，生活在棚户区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余小鱼从屋里出来，掏出钥匙打开了旁边一间屋子的门。这间房子既是弟弟余志伟和父亲余光标的卧室，也是一家人的客厅。里面支了宽一些的木板床，还有一张饭桌。靠着门的墙根，堆放着几十个黑色的蜂窝煤。

这里绝大多数的住户都在用这个烧水做饭，要借火到也不算太难。

琴姐，借个火行不？余小鱼夹着煤敲响了第五户人家的门。

屋里有动静，余小鱼耐心的等：琴姐，你在家吗？我借个火。

隔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一个穿着皱成一团衣服的，男人一边系着皮带一边往外走，看了一眼余小鱼，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男人走过，身后带起的风里散着一股无法描述的味道，让余小鱼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你看看炉子吧，有火你就夹嘛。李婶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甚至坐在床上都没有起身，地上，丢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胸罩和一只用过的安全套。

我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余小鱼后知后觉，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三十块钱的生意，还想要服务好久嘛？你来得正好，老娘正好可以休息一哈。琴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余小鱼站在门口不动，又伸手去拿起放在床头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进来夹嘛，你还发啥子神呢？冷风灌起，你不晓得冷啊？琴姐一口川普，她掀开被子时，余小鱼看到她搭拉在胸前的肉团。

哦哦。余小鱼回过神来，忙的进屋，回身把门关上。

琴姐的炉子就在门后，上面坐着一只铝壶。

小鱼，你小姑娘家家的，莫要走了歪路哦。你长得好看，以后一定要找个正二八经对你好的男人哦。

在余小鱼把壶从炉子上拎下来的时候，李婶下了床，拣起地上的内衣往身上套。她微胖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莹白，余小鱼瞟了一眼，居然觉得她圣洁得像西方油画里的玛丽亚。可出于礼貌，余小鱼没敢正眼欣赏。

余小鱼小心的夹出炉塘里燃烧了一半的煤，又把自己带来的那个新煤放了进去，调整好煤眼，以保证它能快速通风燃烧：琴姐，我就把这个新煤给你加上了哦。

小鱼，你是不是看不起琴姐？琴姐已经套好了秋衣秋裤，从在床头，伸手摸起床头的烟盒，不紧不慢的弹出一支烟来，用嘴叨了，向余小鱼走去。

余小鱼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在这棚户区住的人生活的艰难，以前李金燕和她说过，说新来的这个邻居家经常有不同的男人来往。可是，这事谁又会去关注呢？大家都在为活着而忙。

琴姐伸手接过余小鱼手里的火钳，夹起那个半燃的煤块，努力的伸长脖子，将烟的一头按在了煤块上，狠狠的吸了两口。

不知道是因为煤的热度还是亮度，琴姐半眯着眼，红红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眼角沟壑纵横中夹杂着些许白面。

要不是肚子饿，嘴要填，哪个不想干点高档的工作呢？琴姐吐出一口烟，她的脸就被罩在烟雾里了，余小鱼只能看到她腥红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