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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由于身材矮小,再加上烟雾的掩护,起初他并未被注意。小鬼子也不是瞎的,待我们可以看到他时,地堡里的机枪早就对准了他的方向。弹雨像冰雹一样抛过去,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那是只有被击中时才会有的反应,再也一动不动了。死啦死啦指挥着机枪手拼了命的还击,很快把地堡里的火力吸引回我们身上。然而我偷偷瞄过去时,四脚蛇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保持着刚刚中弹的姿势,瞬间我的心里凉了半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死啦死啦的计划在刚刚实施就已然失利,鸽子也抱起了另一外□□做好了去接替的准备,突然刚刚还了无生气的‘尸体’自已动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游动到了那具半蜷曲的尸体旁,不得已把他当做了掩体。长眼睛的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不仅是我们也包括小鬼子,一刹那间的讶异之后,敌我双方,围绕一具尸体,一个活人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夺……

我们努力与小鬼子互相抛掷弹雨,不管是不是够得着,一味痛心疾首的挥霍着本就不多的弹药。只有更多分散日军的注意,才能为四脚蛇榨取每一点活下来的可能。我盯着暴露于空旷之下的一个半人,我愿意把那具残骸算做半个人,毕竟在此之前,他跟我们每一个人鲜活得没有两样。只是现在,他成为了四脚蛇唯一的屏障。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没谁愿意用自己人的骸骨堆砌逃出生天的路,但在岌岌可危的小命面前,我们只好无视良心上的不安。然而,这副屏障并不是很牢靠,毕竟血肉之躯无法跟铁板相较,机枪的子弹可以轻易穿透皮肉,连带躲在其后的四脚蛇都有被一同穿成糖葫芦的可能。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死啦死啦的用心良苦,他的选择绝不是出于私心。

四脚蛇也许曾不只一次的报怨过自己的爹妈,让本就可有可无的性命,连同这样一副躯壳挣脱不了在人潮人海中变得更加卑微的命运。现在,他该感激涕零,遗憾在生死之间终于被弥补,这副皮囊可是帮了大忙。但我依然很担心,他在目所能及的视线里又开始一动不动。

“不会真的死了吧?”想起刚刚他似乎被子弹咬了一口,我忧心忡忡地去问死啦死啦。他根本不理会我,只是全神贯注的端着望远镜,四只眼睛总比两只清楚得多。没多久他终于出了声,“还真他‖妈狗运。”死啦死啦的话里不无感慨,没头没脑的抓挠着你的好奇心。我伸手去抢望远镜,没费多大劲就到了手,然后我蹦出了和我那团长同样的话。

老天真的很开眼,那具失了魂魄的躯壳所处的位置很微妙,他距那道浅浅的低洼只一步之遥,如若当时能再快些,即使重伤也不至于当场送了性命。现在这块能救命的宝地被四脚蛇占据,身陷日军疯狂的攒射中得以苟延残喘。

侥幸的同时,我还是捏了一把汗,现在他身下有两包□□,虽说坐拥着□□桶,却由于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位置除了能引来子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而我们由于最初的轻装简行几乎带过来的东西少得可怜,手头上能用的除了□□就只剩下看似精悍却在此时一无是处的汤姆逊,连同轻机枪一样沦为只会叫嚣的废铁。

死啦死啦突然一拍脑门,扭着脑袋大吼,“巴祖卡呢?”被他这么一吼我立时惊醒,是啦,我们唯一的重武器,在最重要的时候竟然被遗忘得彻底。很快那支寄予厚望的圆筒被端到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死啦死啦指着前方吐着火蛇的地堡咬牙切齿地说,“轰他几下,给弟兄们壮壮胆,出出气。”

死啦死啦废话很多,但在打仗的时候他从不放空话,所以巴祖卡轰叫着蹿着火焰向地堡扑去时,真的只是出了出气。小鬼子准备多年的玩意儿,坚韧得就像他们一直沉迷的武士精神一样顽固。虽说破坏力有限但还是最大限度的为四脚蛇的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援。

我见过贴着地皮撒开丫子一溜烟的四脚蛇,却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人也能有这样一身好本事。除了没有与生俱来的尾巴,四脚蛇简直灵活得绝不辱没他的绰号。他像一个婴儿般热衷于出生后必须要学习的科目——爬行。我望着努力向前蠕动的背影,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挂在了嗓子眼。一旦离开了赖以生存的低洼就是秃子头顶的虱子,醒目的摆在小鬼子眼皮下。一切在射界之内的活物都很难与生还挂勾,我几乎能想看到一堆镶满弹头的烂肉。

巴祖卡的呼啸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日军的火力,但还远远不够。想要治标又治本唯一的手段还是手里的□□。我们知道,小鬼子知道,四脚蛇也知道。面对天罗地网一般密集又漫无目标的子弹,他爬行起来却不见丝毫的犹豫。你想象不到当初跪在地头差点被自己人报废掉的土豆,现在英勇得近乎魔障。我的心头没来由的划过一丝悲凉。

地堡的火力在遭受巴祖卡的突然袭击之后有了短暂的间歇,四脚蛇仅凭着片刻的空隙最大限度的接近。然而由人的生理反应所造就的间歇,必然会随着神经末稍和大脑的连接通畅而变成疯狂的反扑。四脚蛇就算再快,也无法突破极限直接到达地堡。果不其然,在日军重新编织的火力网中,为了保住小命,他本能的朝一侧翻滚。

虽说险险的避开了要害的部位,依旧被漏网的弹头钻了空子。蹭着他的肩头、胳膊、大腿往里钻。最可怕的是给巴祖卡装弹的精锐,在同一时刻预先宣告了他的死亡,“团座,没弹药了。”我望了眼耗尽气血的巴祖卡,无望的看向我的团长。他是真的没辙了,我看到了从眼里瞬间溢出的哀戚,陡然又淹没在震惊里。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绝望中的四脚蛇依次引燃了□□,却在身体被又一次击中的同时而失去了动静。分秒之间,“隐蔽”我叫着,本能让所有的人都缩了头,死啦死啦除外。他在看着那具‘尸体’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开始动作,他发疯般的用尽力气把两包□□甩了出去。

一包凌空炸裂,一包落在枪口前绽开。我扑倒了死啦死啦,巨大的冲击波震荡着耳鼓嗡嗡作响,热浪从脸侧扑过,蹭得皮肤发痛,撼得心发颤。我刚被冲击过的身体还来不及适应,又被人粗暴的推开。耳际一个声音似乎从洪荒而来,“丧门星”,空气的流动让我本能的去拉却扑了个空。待我看清时,他已经爬了出去,直奔那个在爆炸伊始就率先被抛起的人,或者该说在烟尘中摔落时也许已然成了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

可他还是要抢回那具躯壳,也许他要抢回的是自己及至我们的魂魄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我只能跟着,无论该不该都要跟着,哪怕前面等着的是吃人的枪口。然后,我以一个很英勇的姿势冲了去出,很不体面的和他撞个满怀之后,连同那具‘尸体’被一同狼狈的丢回沟底,然后他喊,“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