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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半山石说得没错,死啦死啦又美美的睡了两天,把我谎报军情的罪名做实,他却连眼皮都没舍得动一下。我从愤怒到无力再到麻木,好像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擅长在你还不死心的时候给那么点儿不该有的希望,勾搭得人抓心挠肝的想,然后我行我素,管它是陈年旧俗还是一定之规,统统踩在脚底不说还得还以颜色。而你又无可奈何,谁让他就是这么个让人恨不起来又怨不得的王八蛋。

一切回到了起点,唯一不同的是平时准会报道的虞啸卿在我制造了这场混乱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谁会要求自己忙着迎来送往的顶头上司要一如既往的保证对下属持续的关心,事态炎凉,你很难说是错还是对,不过他来不来都一样,毕竟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讨厌晚上,特别是睡不着的午夜,似乎白天想不到、见不着的东西一下从四面八方冷不防的涌出,把你逼得无处无容身。我仰躺在靠着墙角的行军床上,今天的天气真的糟糕透顶,从早上开始就湿漉漉的阴着脸,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挤出几滴雨点儿吓唬人,一直到了现在也没能痛快哭出来,反倒给了月亮懒怠的理由,一整晚都没露脸。

我烦躁的翻了个身,床就跟着吱呀一声,我很担心也许再动一下它就会轰然坍塌,但却阻止不了自己烙烧饼。无聊中我盯着一切能瞧的,桌子上半死不活的灯光,床上不再调皮的死啦死啦,我甚至连床下的狗肉都没放过。它可能也察觉到了我的无聊,但也没打算搭理,只是偶尔甩下尾巴以示不满。突然它站起了身,警惕的瞄着门口。在我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门就被撞开了,与此同时虞啸卿大步流星的闪身出现,让我一下措手不及。

我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顶着鸟窝头刚想敬礼,突然很要脸的想到自己那副只有就寝时才有的狼狈相,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是举上去不是放下也不是。好在虞啸卿早就习惯了我们的乱七八糟,他目中有人又目中无人的只管做自己的事。

今天的虞啸卿看起来很不寻常,笔挺的军装,纤尘不染的马靴,无处不透着隆重。自然这绝不是为了来见我们而精心打扮的,因为我已经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他可能来自于某个宴会,而这个宴会不但没给他带来放松和愉悦,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焦躁。狗肉在他身边转了一圈,似乎也不习惯这样的虞啸卿,转而开始研究我裸露在外的膝盖,我赶紧捞起裤子套上。

本以为能像往常一样,虞啸卿会活闪婆般的闪进然后闪出,出人意料的,他自打进来似乎就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门口的李冰,忍了又忍,还是不开眼的唤了一句,“师座,您……”不等他把话说完,虞啸卿像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这回李冰有了眼色,赶紧一挺胸脯“是”然后就慢吞吞的往门外蹭。

之所以慢吞吞的因为他正恶狠狠的瞪着我,他家主子的意思被他充分理解为要想单独待着,而在他看来除了躺在床上那位其他人的存在都纯属多余。我自然不会笨到被虞啸卿丢出来才能明白,所以捞起衣服,带着狗肉很识趣的颠了出来。顺手关上门的同时,却留了一条足够窥视的缝隙,我很臭不要脸的把自己也贴在了这条缝隙之上。

李冰冷着脸,很认真的在生气,但他一不敢吼,怕惊动了屋里比他气还不顺的那位;二不敢动手,因为狗肉正不耐烦的呲着牙蹲在脚边盯着他瞧,那架式摆明了,如果谁跟我过不去,它就会跟谁过不去。但好奇心总会或多或少的作祟,况且还有个领头的,最后李冰绷着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冰块脸,一本正经的跟我一起扒门缝,精锐和人渣的距离其实也只是个为与不为的事儿。

虞啸卿站在死啦死啦床边,总是一副天降大任的脸孔,跟死啦死啦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睡相很是格格不入,这让他大为恼火。许久之后他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你真该死。”床上的人很抠门儿的只回应给他平静的呼吸,其余什么都没有。虞啸卿就加倍气愤,他烦躁的原地来回踱了两步,气乎乎的解开了领口,似乎是想摆脱笔挺带给他的束缚,但习惯了笔挺的人又会在摆脱之后觉着不舒服,如此左右为难而来的懊恼让他看起来特别不安。

最后他发现了我凌乱的床铺,绝不客气的一屁股砸了上去,他靠着墙,两条长腿搭在床沿外,也许从这个角度看死啦死啦就不会有抽死他的冲动了吧,我幸灾乐祸的如此想。其实天知道我有多想行军床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塌了算了,事实是到了最后我也没能看到四脚朝天的虞啸卿。颠微微的床似乎很好的安慰了他,虞啸卿的声音也不再跟迷龙的马克沁一样杀气十足,反则有了某种落寞。鬼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一种落寞,不知听在死啦死啦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触。

“幸好你还睡着,让我能有个地方躲躲清静。”虞啸卿瞪着空气,嘴里说着,脸上却没有一点‘幸好’的意思。显然他并不习惯自言自语,沉闷和压抑让他开始怒气冲冲,“知道我从哪来吗?军部,现在那里热闹得很,无论是友军还是盟军,个个粉墨登场、推杯换盏。搏命的调调转眼成了灯红酒绿,如果小鬼子还有本事吊口气的话,端了他们的老窝窝恐怕这仗不知道又要被引向何方何地。

不过任谁都知道小鬼子被压在了西线,要一雪前耻也只不过是收收网的问题。事到如今他们却不想这些了,军部大员、三教九流都把它当成最后的机会,本应该是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沦为别有用心之辈彻头彻尾的利益争夺。他们还在大肆庆祝,喊破天的大战在即,也只不过是做做表面文章,实际上各军师级的指挥官都已接到密令,‘攻击暂缓,从长计议’。

去他‖妈‖的从长计议,计议得还不够久吗,为不可告人的目的往脸上不停的贴金,也改变不了当婊‖子还立牌坊的现实。可我没办法,上面心猿意马,下面人心涣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找去路,就算骂尽天下庸才,也只不过是辱绝我们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不那么容易,况且只有醒着的人在痛在发急有什么用,所有人矢志同心的要在气数已尽的小鬼子身上扒下属于自己的那层皮,一个人的坚持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白痴和傻子。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有人愿意和我站在一起。面对阳奉阴违的骗局,明明知道还要每天周旋其中,只为了争到更多的美国钢铁,至少不用让你们再如此轻易的去死,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可我多想有个人能跟我站在一起,能一起坚持些什么,没这人,没有,现在连你都这样,你起来,告诉我,我错了吗,啊!”

最后的话虞啸卿根本就是吼出来的,他在犹豫和怀疑之中重新排列着对错,而让他在意,并且总在对错上同他做对的人依旧岿然。虞啸卿挫败的站起身,对,是挫败,他掏尽了心窝子,甚至不惜泄密也没能换来死啦死啦的半点回应。失望让他开始收拾自己,重新被系好的扣子,绷着的铁面皮,让他又变成了众人之前气场十足的虞师座。似乎刚刚的生动都只是我们因为眼花而发的臆障,只有脸上的咬肌格外分明,暴露了他早已出离的愤怒。

他冲冲地向着虚空挥了一下马鞭,“刀枪还未入库,就任由自己马放南山,你就睡吧,一直睡下去好了,等我们重拾山河,我倒要听听看你这个逃兵能涎皮赖脸的和我说什么。”他利索的转向门口愤怒的拔步。突然,身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缓慢的拉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损腔损调,“王师北定中原日……”

我惊得手一抖,差点儿没跌进门里,多亏李冰及时的拉住了我的衣领。虞啸卿也惊得不轻,他以最快的速度回身,不可思议的盯着死啦死啦,那位半眯着惺忪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涎笑着,虞啸卿用了好一会儿才从惊喜中喘过气来,立刻觉察到了话茬的不对劲儿,转而用危险的眼光瞪死啦死啦,我敢打赌,他要敢把后半句吐出来,虞啸卿绝对能抽死他。

幸好这货脑袋还没坏掉,狡猾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唤道,“师座……”‘嗯’虞啸卿本能地应了一声,可下面的话依然欠抽,“您太吵了。”胆大包天的指责着扰他清梦的人,多亏虞啸卿现在心情好得要死,也没太在意死啦死啦的缺德,他尽量把自己绷得看起来很严肃,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铁皮脸上那半个笑纹。听死啦死啦这么说,他似乎很想一脚踹过去,也真的踹了,只不过是踢在床腿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是你太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