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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丁贤划着火柴,抱手点起一支烟。查娅连忙将烟灰盅为丁贤移到手边。丁贤瞥了她一眼,“查娅,你去告诉拿达,我今晚要招待两位客人,让他好好露一手……就他最拿手的法餐吧。”

“好的,卡洛尔。”查娅躬身移开凳子,带着话,匆匆忙忙去了。查娅一头棕金发色,淡蓝偏灰的眼珠子永远带着柔情的朦胧,然而丁贤最爱她丰满性感的嘴唇。搁在从前,这样的女孩子,丁贤是绝不会考虑她是否有男朋友的。

丁贤夹着烟,关上门,单手拾起凳子上的烟灰盅,弹了弹烟灰,道:“三步。第一步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利用gaa的所有技术力量给海德提供支持,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吉科布的海德和简兴文先生接触,从而令他顺利成为海德的高级市场顾问;第二步,我期望在未来两到三年内实现,为海德和科客特的合作铺好路;第三步,如果前两步顺利的话,科客特会帮简兴文先生回到梅林肯。时间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否则一定会出问题。你们也知道,简兴文先生这两年在政府军内部从事情报工作,这两年,随着多起事件的发生,成为了政府军的高度怀疑对象,几乎被列为潜在变节分子,行动处处备受限制。”

丁贤从半掩的窗帘里朝外眺望,这里是阿福伦,吉科布最富裕的城市。棕榈树,珍珠楼,距离这里不远就是海。然而这座楼却尤其简单,一楼办公、二楼客房、三楼卧室。小院子树下有她亲手扎的吊床。

“我们当然不是质疑丁女士的行事,只是老先生很关心最近的动态,因为阿迪乐似乎在通达埋有间谍……而gaa的发布会上,险些就抓住这个人了……”说话的大胡子男人一顿,另一位白卷发目光锐利的男人接话道:“为了阻止高女士拿到间谍的资料,他们甚至明目张胆行凶。事情已经开始严重化,卡洛尔女士,我恳请你能尽快完成老先生嘱托的事,任何条件都不是问题。”

丁贤揿熄了烟,“我会尽力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两位了,今晚我有约会。”

查娅端着一盘水果推进门,有些愕然,“两位客人走了?”

丁贤从窗边回过头,笑着朝查娅招手道:“拿来,我吃。”

切成牙状的橙子,从查娅白皙的手中褪去橙衣,“我还以为你招待的是那两位先生呢……”丁贤笑着摇摇头,低头就查娅手上的剥好的橙子吃了,查娅满眼期待问:“甜吗?”

丁贤吃着微酸的橙子,说着“甜”。万里之外,很久之前,有个人也曾这样,剥好水果喂她,为她煮饭,那些日子一去不返……独留下丁贤一人住在偶尔月圆的小院子里。

“哦,对了。”查娅突然想起来,道:“耶特洛让我带他请个假,他和妻子过结婚周年庆。”

耶特洛是丁贤本地的司机。带一点狡猾的本地人,原本给华驻吉大使做司机,其后大使换人,耶特洛辗转被祁伟业雇了下来,继而安排给丁贤。为人圆滑,看人下菜的功夫一流,与其同时,颇有些势利小见。对夫人好,多半源于惧内,一儿一女,儿子才满一周岁,女儿已经十六岁了。

丁贤微微笑,“没事。本来就打算我亲自去接。”

查娅笑道:“……是卡洛尔的男朋友吗?”

“不是,是女儿。”

“女儿?”查娅惊讶反问道,“我没听你说过,你有女儿?多大了?”

丁贤道:“养女。她叫rose。22岁。”

“天呐,卡洛尔,你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那我,我得给她准备点见面礼……”查娅兴奋得手忙脚乱。

“不用了……”查娅欢迎玫瓌的热情,令丁贤难为情中填满了欢喜。

“要!要的!她喜欢什么?给我想想,我去想想……”

查娅欢喜雀跃出了门,丁贤也沾染了那股子喜气,布置了客房又换衣服,到了下午,开着车直奔机场。

玫瓌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学校初次劝退。丁贤托了人去疏通,玫瓌每日闲在旺妲老师家寻衅挑事。原本托旺妲送玫瓌往吉科布稍住,转头玫瓌就扯上了冼忧。

两人坐在车后排互损,玫瓌说:“冼忧,你去公共厕所,进男的还是女的?”

冼忧说:“老子不上公共厕所。”

玫瓌阴阳怪气地说:“是吗?不见得吧,据我所知,你上过的公共厕所加上脚趾都数不完。”

冼忧待要发怒,转而笑道:“我猜你最爱过的节日是万圣节吧,素颜去人家门口敲敲门就能致富了。”

玫瓌怒起来瞪眼就骂:“去你妈的!”

冼忧朝丁贤喊:“我来开车,你教育你女儿!”

丁贤跟冼忧换了位置,玫瓌把嚼过的口香糖给冼忧黏在头发上。冼忧越撕越粘,撕了一路,骂了一路。

丁贤不肯帮腔搭茬,只觉得两人这副态势,很有些耐人寻味。她是过来人,那股子一点即燃的暧昧,发生在自己的老友和养女身上,让她生气。

可丁贤不知如何处理,做恶人从中作梗,准被玫瓌反咬她多管闲事,激起玫瓌变本加厉的逆反同时,愈发彰显了她对玫瓌教育的无能与失败;向冼忧挑明,显然,冼忧不是主动的那个。

喧喧嚷嚷过了晚餐,伴随着玫瓌上房间洗澡,环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丁贤举起目光,尽量客观地审视着忙于收碟子理残渣的冼忧,垂着目光不说话时,冼忧那像极了男孩子,然而还是带着几分女性柔美的混合体,呈现出的儒痞确实动人,尤其对玫瓌这类性向徘徊的女孩子——

这么多年,她对丁络丝的教育或许真的谈不上教育,甚至谈不上爱,是宠溺,是纵容,是放任,更是逃避。这一切都源于她对格洛丽亚的责任与愧疚,但说到底,这份责任,她履行得太敷衍。丁络丝的孤僻暴躁、口出狂言、傲慢不逊,她难辞其咎。

丁贤闷头喝酒,冼忧却心情愉悦地念着rap,丁贤说:“别唱了。”

冼忧瞅了丁贤一眼,改哼起小调,丁贤下劲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拍,“你丫很高兴是吧!”

冼忧闹不明白今晚她怎么惹了这母女俩,说:“神经病传染是吧……我离你们远点儿。”

“是就好了,拜托!你快大她一轮了,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你和赵成城乱搞就乱搞了,她是我女儿!你他妈的,觉不觉得你在乱丨伦!”丁贤越说越恼火,再顾不着“涵养”“面子”,力要把心头那把刃向冼忧脸上扎。

冼忧被骂得一头雾水,手里还端着一大叠盘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头又捡了两把叉子,才转过脸说:“谁都有资格说老子乱搞,除了你丫——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道德底线呢……”

丁贤还要说话,楼上猛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两人闻声面面相觑了几秒,丁贤抛下冼忧就往楼上飞奔,冼忧紧随其后。二楼客房里,丁络丝正在浴室里尖叫,她大吼:“这什么?这什么?血——血——”

丁贤闯进门,丁洛斯疯狂地拨扫着头发摇头,满浴缸都是红色的玫瑰花瓣。

“查娅……”丁贤默念。这是查娅给玫瓌准备的见面礼。丁贤飞快捞着水里的玫瑰花瓣,然而越着急,一时越捞不尽。

冼忧观察了一下,龙头上挂着一个花型的纸包,纸包上带着一条引线,牵扯引线,纸包便会散开,花就会从头顶落入浴缸。

冼忧取下架子上的毛巾铺进水里,说:“不怕了,来。”

玫瓌从浴缸钻出来扑进冼忧怀里,丁贤握着玫瑰花瓣,看着在冼忧怀里颤抖的玫瓌,惘然失措。

丁贤出了房间,良久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一把玫瑰花瓣。鲜红满手,有人的浪漫,有些人的恐惧。

来到院中,丁贤独自坐在吊床上看月亮。今夜的月光朦胧而羞涩,是个属于情人的良夜。

——她的情人呢?丁贤举起手,上面空空如也,曾几何时……丁贤摇摇头,未来,她的未来会是如何的呢?还会不会有一个人,在未来等着她,年年岁岁,直到皱纹满脸,斑点满身,灯下相看,仍旧两不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