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静了好一阵，低矮的重云后，透出几道明光，一阵闷雷响起，辛悦掩住话筒低声说：“我想你。”

高玟伸手去开音响，哥特式女高音伴着叮叮咚咚的竖琴声流水似地滚出来。

辛悦回头看了高玟一眼，拉开车门，下了车。

待的辛悦回来，高玟抱着手冷笑：“恶心死了！什么‘想你’呢……‘爱你’呢，‘小宝贝’‘小心肝’的吧……多大了，幼稚！”

辛悦不知应对，只好笑说：“高总，你……和易先生都是怎么谈恋爱的啊？”

轮到高玟不知应对，望着窗外说：“辛悦……要——有机会让你回通达，你愿意么？”

辛悦望着鼻尖，摇头笑道：“不知为什么，没有高总的通达，好像不是通达了。”

迟来的雨，滴滴答答下起来，撞在玻璃上，缓缓往下滑，像一柱一柱的胶水，黏黏缠缠的。

万道灰色的针线贯穿了整个世界，车灯前面的雨点子团起两圆滚动的球，一个跑一个追。迷蒙的车玻璃后，一个偏斜坐着，另一个看不出偏了没偏。

“我——要在别的公司，你来么？”

“别的公司？”辛悦指着自己道：“我——？”

“怎么了，嫌没有通达、百得利体面？”

辛悦忍俊不禁，笑道：“不是。”

“是什么？”

辛悦整理了一番言辞，低头笑道：“第一，我不是什么非必要人才，除了翻译，没什么专长，只怕辜负高总的期望；第二，我的能力配不上愿望……高总提议的，sales，老实说，我没把握……”

“有我你怕什么？朝里有人好做官，我的‘官衔’，罩住一个你，还是可以的。”

辛悦微笑问：“高总预备往哪里高就？”

“……科客特。”

辛悦撑起半个身子，“科客特？！通达是——通达是……”她没想到，高玟是被通达辞退的，显然是被列为了竞业限制范围——易应延的缘故。

高玟不答言，用一脸无澜回应辛悦。

随高玟就职科客特，无异是和通达对立，难免会影响到丁贤和自己的关系……辛悦踟蹰着不知如何回应，高玟道：“你想想吧……”

……

车窗外光绸飞舞，屏幕上的电话图标由一个点，逐渐扩大，像半圈涟漪。

音箱里传来一把女声道：“nn，你知道现在几点？”

高玟笑道：“我有急事，不然不找你。”

“说。”

“早前关于kng的统一技术检查标准，听说，是交到了那个新来的翻译组长手上……”

“唔——是。差点弄出了大问题，幸亏她没签名……照我说，这种小女孩，历练太少，担不起这种职位……是你非要，”

高玟打断，“好了安妮塔，别抱怨了。我就是为这个，你——观察一下，如果这个月她表现没差错，给她找点事——”

“……什么意思？”

“我意思，如果她——有——离开的意思，”高玟一舔嘴唇，眼看街道黄灯亮起，踩下一脚油门，“你就顺了她，要是没有，想办法令她呆不下去。”

“……ok”

挂了电话，高玟眯着眼，目光掠过车头趴着沉睡的小奶狗摆件，自语道：“百得利，我的眼皮底下，谁在保你？”

……

辛悦连续一周几乎看不见夕阳，手上挂着六个要件，组员分配不过来，少不了自己加班。丁贤嘱办房子的事一点也没有动，不敢让丁贤知道，夜里和她熬着电话粥，睡眠不足，脸也肿了。

尽管忙，辛悦深知，再也出不起一点差错。

原本做销售她没有把握，要抛弃了现职跟着高玟就是不可原谅，更兼去向是科客特——丁贤是通达的高层，去不得。

到了中午，来不及吃饭，支着赘重的额头看文件。文件上的字远了又近了，像认识又陌生。眼皮像正负两极，辛悦举起咖啡大吞一口，热流暖下了胃，更瞌睡了。

索性放下了文件，就着乱七八糟的桌面，枕手堆额在上面。闭目顷刻堕入螺旋般的深渊，遥遥听见有人在唤：“辛悦组长……”只以为是梦，将头转了一个方向继续昏睡。

南芮叫不醒昏睡的人，捡起桌上一份文件看了两页，拧起眉头。头顶中央空调的风吹得南芮颈脖发冷，抬头一瞧，风口上的试风条抖地正狂。南芮将自己的半袖西装脱下，为辛悦覆住了脊背。又吩咐周边组员不要惊动，才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