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准神色不见任何波动,平静挣开他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别再想骗我,我记起来了。”楼云忱说,他脸上当真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是,他是没有全部想起来,光凭那短暂又迅速的画面诓骗贺准,是他不对。
可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成功从贺准最里面挖出那被他遗忘的事实,说两句谎话也认了。
多数时候,他难搞又满嘴跑火车并非说说而已。
大概是这项属性知道的人太多,饱受其害的贺准不为所动。
“你要真想起来了,又何必揪着我苦苦寻找答案?”
这说得可真太在理了,楼云忱都想给他颁个聪明伶俐奖。
“我知道是回事,想要你承认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我说过,你不会轻信别人的话。至今为止,我在你心里也不是真的完全可以信任吧?楼云忱,在你没有决心将后背全然托付给我的时候,不要向我求证任何事。”
“要是我干脆放弃不查了,对你,对我,应该都是好事吧?”
楼云忱很清楚自己性子,凡事讲究证据,对外面胡乱绉传的事过耳不计。这不代表他能容忍贺准像吊着只追着萝卜的驴似的带着他往前追。
关于印记背后的组织魑,和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片段陌生画面。原本他就有自己一番处理方式,是贺准。
硬生生僵硬地丢下来一点点线索,勾得他欲罢不能。
他承认自己最开始是对贺准那句警告起了兴趣,后来的后来,贺准和他有了瓜葛,再后来事情缥缈起来。
让人无法分清他过去是真的和贺准有过旧情,还是受近来刺激遐想而生。
他脑海铁片能因为保护大脑应激故意抹去他的部分记忆,难道就不会因为他的身心健康而生出一段根本没存在过的记忆吗?
“这样,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你我就当初见是两国第一次交战,你为壮士气,只身站在空旷地面,狠狠挥动帝旗,你意下如何?”
楼云忱在赌,赌贺准比他更想让自己恢复记忆,知道以前的事。
在爱昵岛知道那些事都是贺准有意设计的时候,他就有这个念头。
那时候时机不便,他只能暂且将想法搁浅。
这时提出来,有突然冒出来的记忆催发,也有他想看贺准怎么想的原因在内。
贺准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浅色瞳孔一旦幽深起来便会给人他在沉思的错觉。
这会儿楼云忱感觉就是如此,他很急,不能给贺准太多思考时间。
这人随机应变能力太强,给时间就是在给人糊弄他的机会。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我不会再查过去的事,铁片在我脑袋里就在吧,日常生活没影响,一切好说。”他说着观察贺准表情变化,对方大概明白他的用意,不太想回答,他怎么可能顺着呢,“就是你可能辛苦点,万一哪天铁片发疯,我又失忆了,就不承认你的身份。”
“如果真有那天,存有证据会让你相信。”贺准说。
说完微皱了下,眼睛里划过丝懊恼。
楼云忱立刻懂了,乘胜追击:“就像我这次忘记以前,你保存很多证据,就是为让我相信?”
贺准深深看他一眼,绕过他往房间里面走,看其背影是觉得自己刚透露的属实过多,这会儿该闭嘴不谈。
这是贺准一厢情愿。
楼云忱按掉灯,房间里顿时静悄悄黑黝黝,这座房子正门面朝大路,对门房间不开灯有路灯透过窗户借光,尚且能看清几分屋内光景。
他们这间房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窗户正对的地方似乎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遥望远方的时候还能凭借月光看见几分树叶飘动风景。
“贺准,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但请你从时隔多年再见到我的那刻起,就将过往种种抛开。因为,我不记得的事不会认。”
贺准的心阵阵抽疼,千言万语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这是亲口否认了。也是,欲盖弥彰到如今,能忍着不干脆给一刀,早就是他网开一面。
贺准闭上眼睛,将痛心感狠狠压下去,努力不让声调变换:“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联邦少将楼云忱。”
“对,就是这样。”楼云忱听声辨位,准确到达贺准身后,轻声叹息,“你到底为什么执拗的不肯告诉我呢?别拿什么不是我查到的、我就不相信的话搪塞我,说一两次我给你面子认下了,多说我就没那么好心。贺准,说说吧。”
“一个人扛着两个人的秘密这么几年不好受吧?”楼云忱的手慢慢顺着肩膀往贺准脸上走,人也跟着动作往前走,直到彻底站在贺准对面,黑夜里,他看不清贺准表情,只依稀看见那双隐约泛着水光的琥珀色眼眸,清澈干净,“我想知道,你也是愿意告诉我的,对不对?”
以往权淼总说他这张脸有过分欺骗人的效果在,那时他颇为无所谓,内心甚至不喜,觉得身为少将,不能凭借第一印象给人带来威慑,有失气势。
彼时他却无比希望权淼当时不是骗他,好歹他有一项长处蛊惑贺准,让对方心甘情愿吐露实情。
“楼云忱!”贺准低声喊,声调平静,暗含厉色。
楼云忱失望地收回手,被识破了。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烈被拒绝带来的失落感,不知是因为被人义正言辞的拒绝,还是因为拒绝他的是贺准。
“我知道了。”他说,“我不会再提这件事。”
至少不会在贺准面前提,他会继续查,查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