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将糖豆抵在上颚之上,温萝失笑:“我若是这样睡着了,这颗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糖滚入我喉中,说不定我就会这么令人啼笑皆非地窒息而亡……”
话还未说完,唇上便被轻轻抵住一根修长的食指。
“嘘。”
南门星拥着她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甚至连呼吸都略有几分滞涩。
就这么沉默地在榻间相拥而卧许久,他才缓缓将抵住她唇瓣的手指撤离,轻声道,“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阿芊,有我在,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在我眼前出事?”
哦豁,好家伙,说得真好听。
其实你本人就是真正惦记我性命的罪魁祸首好么?
温萝无言地撇了下唇角。
南门星显然已经神经质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听不得“死亡”二字,
想通这一层,温萝便彻底歇了与他讲道理的心思。
这两日来,她先是猝不及防地被曦合石召唤至此,又经历了双重掉马,复又在顾光霁面前绞尽脑汁地遮掩入暮之后魂魄离体的异状,最后更是被南门星逼着吃了不知道多少株紫玉圣芽。
或许是太过疲累,亦或是南门星怀中不似他冰冷如死的体温一般温柔的触感,无意识地放松下来之后,温萝竟当真生出几分睡意来。
识海之中与团子商议好,请祂在明日南门星离开之后立即代替她手动开启【无量虚空】技能切换回顾光霁身边后,温萝便干脆在南门星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感受到怀中逐渐松弛的身体,南门星垂了垂眸,定定地凝视着身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清丽睡颜,唇畔缓缓扬起一个堪称餍足的笑,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
这千年来,他未曾有一日不祈祷着能够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沉然,当真来到这一天,却恍然间失真得近乎缥缈虚妄起来。
眷恋的视线在温萝静谧的睡颜上流连片刻,南门星缓缓阖眸。
早晚有一日,他要将这幻境,彻底变为现实。
天光熹微,橙红的旭日还未完全自天际线中抬头,缭绕的云海却已早早地与清亮的朝霞肆无忌惮地碰撞,撞出漫天绚目明亮的生机。
日光透过窗柩镂空的花案肆意倾泻入室内,犹若名家泼墨,在古朴的地面上交织出一副明暗辉映的绘卷,
窗外鸟鸣声此起彼伏,微风无声地穿行,间或裹挟着阵阵幽然的青竹香,不经意掠过温萝轻轻阖拢的眼睫。
温萝缓缓张开双眼。
果然,又回到了梅兆阁之中的客房。
视线飞快地向四处环扫一圈,并未发觉顾光霁挺拔清寒的身影,
温萝心下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顾光霁果真如往常一般“指哪打哪”,依言并未趁她“入睡”之后在房中逗留。
虽说顾光霁并未问及她与柏己之间的关联,也并未主动试探她先前佯装与他并不相识的动机,
可如此显而易见的疑点若是不尽早掐灭在萌芽期,放任其在一片蔓延的时光与岁月之中自由地壮大纠缠,日后指不定会给她的任务带来什么猝不及防的负面影响。
她必须要找到合理的借口解释这一切。
在确认顾光霁不会莫名堕入魔渊崩塌人设之后,这便是她留在他身边唯一的目的。
缪馨儿与蔺妤是同辈中人,轮回转生之说自然不奏效,可缪馨儿之死比起寻常死因却也牵扯上了“青焰魔岩”这一变数,
既然当初她可以将中毒的缘由尽数推在柏己留在秘境之中那莫须有的禁制身上,此刻倒是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想个万全之法将她魂魄的游弋与苏醒归为青焰魔岩不一般的效用。
不过,顾光霁应当并不知晓她当年之死,与青焰魔岩之间存在着因果和先后关联。
然而,在柏己同样得知她真实身份的此刻,青焰魔岩与缪馨儿曾经的死因是否存在着必然的关联,便已并非那么讳莫如深的话题。
毕竟,若是柏己当真有心查探,绝无可能感受不到长恨剑上此刻附着缠绕的青焰魔岩气息。
她并没有把握日后柏己与顾光霁对线之时,绝对会默契地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况且,既然她如今已再度复生回到顾光霁身边,那么曾经的她究竟因何而死,便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她倒不如自爆一条并不稳妥的过往,以换取如今更妥帖的搪塞借口。
思及此,温萝又在原处躺了片刻,打好了充分的腹稿之后,才将枕侧正撒欢打滚的阿萝揣入怀中,起身简单梳洗更衣,三两步赶至房前素手推开们。
门外,清风渐起,冬青叶随日光剑影簌簌而落。
男人一袭胜雪白衣,腰封素裹长剑高悬,剑指与宽大云袖纠缠交织,
飞扬的墨发之下,一张淡漠却俊逸得过分的面上,那双比起霜雪还要更疏寒几分隐含不知名戾气的眸底,在对上她视线之时,隐约似冰川消融般漾开一片令人心安的柔波。
望见她满面自然不似作伪的神色,顾光霁眸光微动。
良久,他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淡淡道:“醒了?”
温萝却不知他这短短两个字之中暗含的锋芒,只当他是信了她先前因疲累而早早入睡的说辞,连连点头:“嗯。”
顾光霁不禁恍然了一瞬。
这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一幕,与记忆之中从未褪色的画面无声无息地交叠,严丝合缝地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