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无声地笑了下。
有顾光霁和墨修然双重保障在身,她此刻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不过是在这里好吃好住地待上几天罢了——说白了,蔺妤的身体日后要留给南门星心心念念的姜芊,他绝无可能在物质上亏待她,
把她养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实在是跟他自己过不去。
顺便,她还可以顺理成章地避开修罗场的惊涛骇浪。
毕竟,若是她的生命安全遭到了严重威胁,无论是顾光霁还是墨修然,多半都不会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她先前的种种欺瞒与疑云。
一个人对于一件事过分的关注,总是需要更加惊天动地的另一件事干预,才能顺其自然地转移。
然而她这实际上源自于内心安全的笃定而浮现的笑容,在南门星眼中看来,却又是另一种解读。
她望过来的目光如冬日暖炉上氤氲着热意的那盏温茶,柔润的水汽之中带着什么令人读不懂的耀目光华,
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饱满泛着樱粉的唇畔,似是在诉说着什么无暇又炽烈的心事。
南门星蓦地狠狠拧眉,沉郁眸底霎时翻涌起一阵难以掩饰的不悦与难以明辨的心惊。
又是这种表情。
又是这种为了不相干的旁人,不惜舍弃一切乃至生命的,假惺惺的笑意。
上一次见,是在沙石飞溅、暗无天日的合黎山。
狰狞着咆哮嘶吼的魔兽几乎遮蔽了天幕,将整片本应日光普照的空间笼罩得似是苍梧沉寂的永夜,
一袭破损紫色罗裙的少女仗剑浮空而立,圆润清丽的脸上尽是决然与肃杀之意,唇畔却隐约噙着一抹释然又缱绻的弧度。
再之前……便是八百年前。
南门星狠狠阖了阖眸,猛然起身,一身华贵的淡黄锦衣如水流动,在光线下泛着鎏金般莹润的色泽。
那双狭长上扬的眼眸再次张开之时,先前那一瞬间莫名汹涌而来的思绪已尽数褪去,仅余一片寂然的凉薄。
抬眸望了望天色,只见原本澄澈的天幕渐次被一抹苍茫朦胧而浓重的橙黄色泽替代,瑰艳的暮光霞色似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乍然点亮他心头一片浸满寒凉与杀意的天地。
是时候去陪阿芊了。
面色稍缓,南门星似是不欲再与她多说,就着起身的姿势缓步向门外行了两步,
临了转身回望,视线辨不清喜怒地在温萝身上上下逡巡一遍,才慢悠悠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等我想要达成之事尘埃落定,我自会亲自带着你一同回江夏,替你好好料理太虚昆仑的麻烦事。”
温萝心下腹诽。
亲自带“她”回江夏?
带的恐怕是披着蔺妤壳子的姜芊吧?
不过,如今有她刻意的插手干预,恐怕他心下的愿望此生也无法实现。
她此番前来临南的目的不仅仅是请南门星出手以空间瞬移之术助她修复太虚昆仑,与此同时,则是有意彻底将曦合石这一心头大患彻底毁去。
她不想再过这种白天黑夜两头跑的生活了。
只要曦合石一日不除,她便要提心吊胆一日姜芊的马甲什么时候也会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扒下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自从得知总部或许会因太虚昆仑的异常而以能量干预任务进程,这一趟来,她便自初始玩票性质的逃避转变了态度。
她本便抱着两件事同时达成的目的。
——在南门星彻底放下戒备试图灌入灵魂之时,伪装成灌灵失败灵魂再次逸散的样子,并尝试着以蔺妤的身份毁去曦合石。
毕竟,哪怕是少了一枚曦合石,顾光霁手中的长恨剑一样可以满足修复太虚昆仑的条件。
同时,拉拢南门星出手相助也是必须达成的目标。
想必,在蔺妤身体中的姜芊的临终之言,南门星即使心下大受震动悲恸欲绝,也绝无不听从的道理。
实在不行,她就假意在慌乱之下无意间触发三生契,反正姜芊这个马甲以后再也用不上,破罐破摔也不是什么承受不来的结果。
至于曦合石,若是她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一击得手,她也可以用法阵召唤顾光霁前来牵制住南门星。
反正先前便有过顾光霁相救的前情,南门星心下应当也不会联想出什么,与她其余马甲相关的故事。
哪怕暴露了南门星觊觎她身体为姜芊复活做容器的真相,顾光霁也多半不会多作怀疑,
届时他们二人联手,哪怕毁不去曦合石,把它夺走后留着慢慢琢磨也是绰绰有余。
在临南“等死”的这段时间,她酝酿了这么久的【咸鱼翻身】也该翻出些水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