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雁街王府
落春急匆匆的掀开纱幔,拨开珠帘,惊慌失措的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语音微抖,“小姐…”
“刚刚入春,地上凉,起来回话吧,”王偆看了一眼落春神色,猜到了几分,神色暗了暗,却仍是极其温和,放下笔墨,伸出纤纤玉手亲自扶落春起身,“来,先缓缓气,再慢慢说。”
落春站起身稍稍冷静了一下,拉着王偆急道,“皇后娘娘还是…”两只手搅在一起,很是愤懑,“小姐,我们王家几乎代代出宰相,娘娘何以让王家小姐都入了皇室!”
“不得胡言乱语,”王偆安抚的拍了拍落春的手,“姑母那么做,自然有姑母的考量,女大当嫁,世家嫡女必然也要肩负起世家嫡女的责任,三姐姐现在虽已是太子妃,但终究陛下有二十又六子,不到最后都不是定局。现今我们王家与李家明争暗斗的,我们多有一个皇子在手,便是多一份保障。”
落春叹道,眼里不舍,“只是难为小姐了,奴婢实在是心疼小姐,要去那龙潭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偆起身,亲自走到紫云如意檀香柜前,轻轻拉出一只抽屉,从中取出一只描金襄玉的紫檀盒子来,打开,一支羊脂玉雕刻成梨花的簪子静静的躺在满绣金线的云锦垫子上,玉质极好,触手生温,白玉无暇,浑然一体,王偆仔细查验了,合上盒子,放在桌上,又将刚刚写好的信笺用印着梅花暗纹的浅黄色封子封上,从暗格中取出一只梅花印章,舔着蜡烛的烛火将信件封印好,并着紫檀盒子一齐递给落春,“落春,你亲自去一趟栖湖,一定要亲手递到越蘭手中。”
落春为难道,“奴婢去一趟栖湖倒也不难,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只是,越姑娘岂是奴婢想见就能见到的,只怕小姐亲自登门拜访,都…”
“我何尝不知,”王偆叹了口气,“但这支簪子在,我想越蘭终归是要给些面子的。”
“小姐,我朝一直有得越氏者得天下之说,”落春端详着紫檀盒子,“可是当今陛下却也只封了越氏为婕妤啊。”
“陛下如今身边的皇妃越氏为庶女,”王偆兀自摇了摇头,“皇家不看重嫡庶,却也最看重嫡庶,而且总是听姑母说越婕妤生性淡薄,并不看重名分,然而其武功造诣早已不是一般人可比,你且看二十四皇子殿下的武功造诣便可知一二。”
“这…”落春倒吸了一口凉气,“沭安古城一战,二十四皇子殿下方才十五,以一人之力击退北庭十万大军,斩首千余,一夜白头,功力倍增,事后颇有前越氏掌门之姿。”
“是啊,”王偆微不可查的笑了笑,“诸多皇子中武功高强者几乎都得到越婕妤的指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穹也也算尚武,如今的越蘭一定是皇室宗亲、江湖世家都想攀附争抢的热门人选。”
落春疑惑的摇了摇头,“那当今陛下难道允准越蘭姑娘不入皇室?”
“自是不可能了,”王偆转身走至窗边,远眺远方,“越婕妤是陛下登基后才入宫的,又是庶女,而越蘭年纪正合适,这次只怕会同我一样被召入宫中,选为皇妃。”
落春不解道,“那…”
王偆不急不缓道,“栖湖越氏富甲一方,眼线遍布穹也,消息恐怕比我们知道的还快,不过越氏是没有府兵的,这也是陛下无法对其设防的原因,我们既知晓了内部消息,自然要提前知会一声我们的故友,让她知晓我王偆的心意。”
落春闻言,欠了欠身,“奴婢这就前往栖湖,一定赶在御史之前到达,将信笺交于越蘭姑娘。”
“嗯,”王偆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空寂寂的了,早已不见落春身影,兀自摇了摇头,呢喃低语,“再快,哪能快过栖湖轻功呢,只是,越蘭,我多么希望你能顾及我与你同窗六载啊。”
“同窗六载又如何,”王文尖锐的声音响起,“越蘭她的脾气在府学可是谁都不理。”
王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发出轻哼声,讽刺道,“人家那是出尘仙子,高冷~”
“你们何苦,”王偆看了二人一眼,“罢了,你们切不可与她生了事端就好,越氏我们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也是决然得罪不起的。”
王文微微欠了欠身,“是,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与她同窗六载,她该不会与我们王氏作对了吧。”
王悯无语的坐下,“与王氏作对?她越蘭只怕是与天下人都作对!闷葫芦、冷面瘫~”
王文走过去,扯着王偆的衣袖,“姐姐,想当初…”
王偆怒道,一把拍开王文的手,“放肆!皇室婚姻当由陛下与太后定夺,岂是能够私定终身的!”
“可是…”王文委屈道,“文儿确实爱慕十六殿下…”
“越发胡言乱语了!”王偆盯着王文的眼睛,“难道你嫁了十六殿下,全贵妃就不与姑母作对了吗?”
“那也不能让越蘭嫁了啊~”王文跺脚,死缠烂打的摇着王偆的手。
“越蘭?”王偆嘴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意,双眸闪过精光,王文吓得不敢动,王悯微微叹了一口气,刚刚准备开口劝慰。
王偆复又温和道,“十六殿下再百般好,再倾慕越蘭,全贵妃再想要越氏的势力,都不可能得到了,单凭府学那年越蘭与李氏姐妹结下的愁怨就知晓了。”
“可,”王文惊恐,瞪大双眼,“万一,陛下赐旨,将越蘭指婚给十六殿下,难道越蘭还敢抗旨不成?”
“呵,”王偆兀自笑了笑,眸中尽是嘲讽,“哪怕越氏只剩越蘭一人,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以越蘭之智,”王悯玩弄着扳指,“是不会让事态发展超过掌控的,隐于江湖,掌握朝堂,功成名就,全身而退,越氏之才,无人可越,何况当今陛下可是明君,更是仁君,怎么可能去为难栖湖越氏呢?”
王偆赞许的点点头,“我也不指望越蘭能助王氏一臂之力,只求她不与王氏作对就好。”
王文听的脑袋疼,抓起桌上的一只桃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姐姐们放心,只要不…”王文满脑子都是十六殿下的英俊爽朗,意识到不能再造次,连忙“咳”了一声,“我王文绝对不会去招惹越蘭,保证,任何时候,打不还手,骂不还嘴。”
王悯也拿起一只桃子,瞥了王文一眼,“她倒是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只是她周身寒气太重,直冷到人心里去了,也不知道两年过去了,变了没有。”
王偆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春天来了,万物复苏,阳光和煦,一切静好,却暗自捏紧了手绢,诸位皇子皆已经成年,朝堂后宫格局只怕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