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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之死

修道之人,就算是百岁之龄,也能够维持着少年郎的模样,早已经模糊了年龄的界限。只不过,对五帝来说,始终要比其他的人多一道坎,作为无限权威的代价。在巫九歌之前,其实还有一位圣女,因为黑帝身体的原因,便迟迟没有成亲,最后圣女先一步去了,这位置才会落在她的头上。族中之人皆以为黑帝是她的良配,可是正如沉璧所说的,她根本就不愿意。

她巫九歌是从泽国中逃出来的。历代圣女中,也有过反抗婚约与旁人私奔的,可是下场都极为凄惨,她们的名字被钉在了泽国的耻辱柱上。巫九歌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然而这又如何呢?她总不能一直困在泽国中,如同被斩落双翼的鸟儿,永远的失去自由。圣女听着高高在上,可就中凄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与其说被培养成黑帝的配偶,倒不如说是修炼的鼎炉。

太阳从云层中挣扎出,金光万丈。槐树下的怨气被雨水一洗,可眨眼间,又如同惊涛骇浪般,汹涌地扑过来。巫九歌凛了凛神,掩藏住眸中的忧色,她拂开了沉璧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她道:“现在无心理会它事,等婴儿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也不迟。”

沉璧睁大了眼睛,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她应道:“这是土族的事情,按理说旁人不该管,你就不怕土族和水族结怨么?”

巫九歌扫了沉璧一眼,轻描淡写道:“方才青鸟不也吞了怨灵么?”

沉璧面色一红,这也是情急之下的事情,她可不愿意插手土族之纷争。托着下巴感慨了一声:“若是青帝还在就好了,五族共同的领主可以裁决这复杂的事情。”

姬济闻言淡淡地开口道:“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新的共主也没有重新选出。”

“是啊。”沉璧感慨了一声,她的眼睫上卷着日头的金光,随着眼眸的开合,似是蝶翼一般一颤一颤的。这提到了青帝,她忽地来了兴致,问道:“你们知晓为何青帝会覆灭么?”青帝灭后,五族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传说,至于真相如何,早就被掩埋在尘土中。

巫九歌身为水族的圣女,理应知道那段旧事的,只是十八年前她年纪尚小,早就不记得那段过往。因而听了沉璧的发问,她摇了摇头,眨着眼睛,流露出几分好奇来。

姬济斟酌了一会儿,应道:“听说其他四族要毁灭天地坛,青帝不同意,才会引起动乱。”

姜玥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只是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插不进去话题便有些急了。她拽了拽姬济的手臂,也胡乱地开口道:“这是表象吧?真相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确实。”沉璧笑着一颔首,她扫了姬济一眼,继续道,“创神篇中有预言,将会诞下神之子来通知神州大陆,这就意味着五族共主的轮换制度结束,五帝谁也别想问鼎共主之位。在预言中,那位神子正是诞生于青帝一脉,听说是历代青帝以自己血肉为祭,借助生之卷请的神祇下凡。所以四族才会联兵讨伐青帝。”这些都是她从说书人的口中听来的,比起那些与天地坛有关的借口,她更相信这种可能。当时的境况她是不知晓的,可是听说青帝一脉无一人生还,木族损失惨重,就觉得没这般简单。要是不服青帝,只推翻他才是,何必大动干戈?

姬济问道:“这是白帝告知你的?”

沉璧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听说书人讲的。”她的父帝哪里会讲这些事情给她听,巴不得她远离五族的漩涡,甚至连她出行都有限制,只希望她一辈子留在昆仑上不离开,这次出门也是趁父帝不注意,偷偷地溜出来的。

说书人口中的话最是信不得,姜玥闻言“嘁”了一声,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沉璧哪里被人看清过,她瞪了姬济一眼,问道:“那你说,青帝为什么死?”

姜玥歪着头微微一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又不是青帝。”

“你——”放在了巫九歌身上的心神转移到了姜玥的身上,沉璧等着他一脸怒容,仿佛天生与她不对盘。

“好了,别闹了。”姬济瞋了姜玥一眼,望着周边浮动的怨气,神情凝重。此时天光大开,也不过是因为沉璧的两只神鸟在,稍微起了些压制的作用。黄帝既然想要炼成弯婴之泣,这一个村子的阵法自然是不足够。“如果能够找到大阵法的核心,或许能够阻止。”

姜玥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要上哪儿去寻找呢?”

姬济神情一凛,应声道:“逐鹿城。”

正如昆仑山象征着白帝的权威,逐鹿城乃是黄帝的王都,三大家族也世世代代聚居在此。黄帝想要炼成万婴之泣,自然是以逐鹿城为中心,向着四面扩展开的。她们在各个小村落毁坏阵法无济于事,只要中央阵眼在,这分坛便会源源不断地再生。想要寻找机会,那就得进入逐鹿城的总祭坛。

沉璧娇笑了一声道:“那还等什么?你们赶紧去吧。”她又睨了巫九歌一眼,似笑非笑道,“逐鹿城乃是土族王都,你要是出现在那儿,黑帝很快便知晓你的下落。不如随我回到金族去,那儿没有人敢说出你的行踪。”

“你以为我明白你的意图么?”巫九歌冷淡地睨了沉璧一眼,掩藏住眸中的一抹哀色,嗤笑道,“无非是为了素女心经。”

沉璧的神情一僵,似是被人戳破了心思一般。片刻后她又娇笑了一声道:“土族之事,自然有土族的人来解决。”她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姬济的心上,至于姜玥,她感觉到的只有微弱的火灵之气,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逐鹿城是姬济不愿意回去的地方,现在就算姬家的人知道了她的消息,暂时不会有动作,可是她若回到了逐鹿城,那绝对会失去自由。以她如今的能为,尚不能和姬家硬碰硬,更何况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姜玥?

姜玥明白姬济心中的考量,她看着姬济惨白的面色,轻叹道:“你若不愿意,我们就不去。”

姬济的眸光闪了闪,半晌后才大叹了一声,应道:“去吧。”总不能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便袖手不管,虽然说如今的她们去对抗黄帝,也不过是不自量力。巫九歌被沉璧纠缠着脱不开身,姬济也没有与她同行的打算,说了一声“告辞”,便和姜玥一道走出了这个村子。槐树下的怨灵之息越来越重了,就算她们离开了村子的地界,仍旧感觉到那股阴冷,似是从十八层炼狱中吹拂来的阴风。

姜玥打了个哆嗦,回身看村子,仿佛见到了百鬼缭绕的场景,她捋了捋手臂,抱怨道:“黄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弄出这种阴煞的阵法,不怕折寿么?”

“当选择了黄帝之位时,便已经折寿了。”姬济瞥了姜玥一眼,忍不住又道,“你当世上的人如同离火村那般么?为了追求修为境界和长生,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是——”姜玥的眉头拧了拧,仍旧不愿意相信世事如同姬济说得那般险恶。可是一路来所经历的,遇到的好人有,可遇到的恶人更多,似是每日都处于生死沦亡的边缘,难以如在离火村时那般祥和安静。

“不要想那么多了,只需知晓,防人之心不可无。”姬济淡淡地开口道,“就连我,不也是因为你身上有三生谶才会与你一道的么?”

“但是你也没有害我啊?”姜玥掰着手指,认真地数道,“在我落难时会救我,供我吃香的喝辣的,帮我上药……这么熟起来,你比我老爹还有耐性。”

姬济闻言,挑了挑眉道:“怎么?你要喊我一声‘爹’么?”

明明在认真说姬济的好,她非要这般嬉闹!姜玥没好气地瞪了姬济一眼,说道:“你我有婚约,我爹就是你爹,那你是不是得喊自己叫一声爹?喊我一声娘?”

姬济被姜玥一呛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是你先开口的么?”姜玥眨了眨眼,颇为无辜,她又道,“你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恶霸行为!”

“我不跟你闹了。”姬济舒了一口气,神思又放回到了婴儿这件事情上,她凝眸眺望着远方层叠如崇山峻岭的云层,开口道,“走吧,去逐鹿城。”

姜玥好奇地问道:“你有接应的人么?”

“自然是有的。”姬济微微一颔首,她能够从姬家逃出,全靠那个人帮忙,现在要回到逐鹿城去,还是得给他传一封信才是。

此时,逐鹿城公孙府中。

一直纸鹤停留在公孙映的手中,他往纸鹤上注入一道灵力,顿时纸鹤化作了一道灵光没入了他的体内,拂了拂袖子,他扫了眼侍立在一旁沉声不语的剑侍,低声嘱咐了几句。见剑侍领了命令离开,他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