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倒退回八年前,亚瑟·库瑞会说自己是个仓促被裹挟着推上王位的倒霉蛋。
他是亚特兰蒂斯这座曾在诸多文明中投下过阴影的神秘海底之都的新王,是前任女王亚特兰娜的长子,也是亚特兰蒂斯血脉和人类的子嗣,他的存在代表了一份跨越种族的和平,或者说——
他,就是和平。
“啧,逮到你了!”
一只手正拍在男人肩头,把这位刚上任却忙里偷闲溜到酒馆里喝酒的海王吓了一跳,他扭过头去,咧嘴冲着来人颇没好气道:“怎么,他们让你逮我回去处理公务?拉倒吧,起码得等我干了这杯。”
男人说着举起手里加大码的带柄啤酒杯,在漫出杯子的泡沫消失以前就把里面冰镇过的澄黄色酒液一口气全给灌进了肚子里。
“痛快。”酒杯咣啷一声砸在这个紧挨着码头的小酒馆的木制吧台上的时候,这个六英尺多的海洋王者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终于舒服起来。
“瞧你这点儿出息。”金色头发的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挨着亚瑟坐到了他旁边,她伸手朝着桌上的空杯子点了点,熟络地朝着酒保示意,“再来一轮。”
“嘿,伊芙,好久不见。”吧台里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酒保打了个招呼,把手里重新装满的、正往外漫着泡沫的啤酒杯推给他们,他朝女人眨眨眼,不忘告状道:“亚瑟这小子已经喝了不下十杯了。”
“哦,鲍勃!”亚瑟顿时发出一声不满的埋怨。
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酒保朝人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女人没好气地踢了踢亚瑟的椅子,“行了,赶紧的,喝完这杯回去干活去。”
“哦,别让我再在那堆该死的文件前头坐着了!”留着头金黑色不羁长发、狮子似的海王攥着手里硕大的啤酒杯不肯撒手,尽管它在他手里显得像女士手提包那样小巧可人,亚瑟又灌了口酒,摊在酒桌上,拖长了平日粗犷豪迈的嗓音,“就再喝一杯,伊芙姑妈,就一杯——”
六英尺高有着夸张肱二头肌的男人眼巴巴看着身旁的女人,那双异于常人的金棕色眼瞳里竟带出了两分撒娇的意味。
鲍勃:哦不,我的眼睛
在旁边目睹了这个六英尺高的壮汉撒娇全过程的酒保鲍勃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果断转身擦起了他的酒杯,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被叫做“伊芙”的女人却只盯着人,唇角缓缓向两边勾起,露出个颇为“和善”的微笑。
那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
只用了两秒,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海王就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不喝了不喝了。”男人嘟囔着,机智果断换了话题道:“对了,上次你不是说回家那事有线索了?怎么样,有结果了吗?”他扬了扬酒杯,不怕死地调侃:
“真是,因为这事,这么些年也没见你领个姑父回来给我瞧瞧。”
“皮痒了吧你小子。”女人意料之中颇没好气地在他那引以为豪的肱二头肌上狠狠锤了一记,她晃着手里的酒杯,轻松道:“暂时还没碰到而已,放心,上次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估计不久我又会出趟远门。”
“什么时候回来?”亚瑟问。
“不一定。”女人扬唇一笑,蓝色的眼睛露出些意味不明的意味。
他早已习惯了这位长辈的行踪不定。
于是一头狮子样乱发的海王举起酒杯,咧了咧嘴,只道:
“喝酒,喝酒!”
紧挨着码头的小酒馆里人声鼎沸,空气里混合着这个海滨小镇子里独有的水汽、大笑和劣质啤酒的味道。
任谁都会觉得他们该是再亲密不过的家人,即使金发女人看上去年轻极了。
如果时间再倒退回十八年前,亚瑟会说自己是个辍了学的码头工。
没前途、没目标也没理想。
每天沉浸在酒精和哄笑所带来的短暂欢愉里,过着在码头的小酒馆里厮混和给死守在灯塔里从不愿意出去的父亲送饭的枯燥日子。
夏日里很普通的一天,有个自称是他母亲那边长辈的,名叫“维科”的男人找到了他,说了一通类似于他是人类与亚特兰蒂斯女王的混血未来某一天要继承王位将他的臣民们救出水深火热的狗屁言论,并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信心满满。
亚瑟其实是没什么野心的,他对男人许诺的权势、地位亦或是那莫名其妙要他担起来的责任毫无兴趣,但——
男人保证,如果跟他好好学习,他就能带他见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