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为首的一个她有些眼熟,正是前天在茶楼中盯着谢遇随的人。而最末那人,士兵的灯笼照出他破了皮的脸,奚昭眼皮一跳。
蓝严。
奚昭对他的长相,不止是眼熟,更是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他曾是她兄长的朋友,因为人活络,撒钱勤快,对兄弟仗义,在兄长跟前颇受信任。
他曾对她无心之失,一时口快,让她当众受辱,被盛怒的父亲逐出家门。
那人也看到了奚昭,厉声道:“奚昭!你因私怨毁我蓝家,诬陷我蓝家!”
奚昭面容森冷,她握着剑的手在不易觉察的颤抖,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阵又一阵地冲刷自己那颗并不坚固的心。蓝严的出现,提醒了她,她无处可逃。
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她个人情绪,而是蓝家和柔然勾结的情报。奚昭把自己情绪按下,眼风扫了扫,立即有人把蓝严拖下去,堵住了他嘴巴,蓝严喉咙鼓噪,满脸涨红,目眦尽裂,却说不出话。
奚昭道:“把他们分开捆绑,我今晚挨个拷问。”
妘千里赶到时,奚昭的审问已经进行了大半。
她进去,看见奚昭持着一根烙红的棍子,
正凶神恶煞地在囚犯面前晃来晃去,棍子忽前忽后,每次都将将到对方肌肤上,又隔着那么一毫米。
那人眼皮肌肉跳xe863,裤子一片湿润。
妘千里还没说什么,奚昭放下刑具,飞速道:“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知会你。”
妘千里暗道,一看就是早找好的理由。
奚昭垂眼,眼睛四处乱瞟,妘千里伸手进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
奚昭接过手帕,仔细擦干净手上的血,抬头不安道:“你怎么来了,世子殿下那里呢?”
“我帮他来问问情况。”
奚昭传音,“柔然有大xe863作,正在搜集粮草,攻城还有些时日。可是所有消息连在一起,温辙倒是没有攻来的打算,真是奇怪。”
妘千里:“不可能,是我们情报不全,他们是柔然的探子,对温辙那边应该不太清楚,我们兴许该找找温辙那方的探子。”
“嗯,我再找找。”奚昭没好气,“一个两个的,不干正事,勾结柔然,真是要死!”
她拾起棍子,把它丢到火盆中,朝俘虏抬了抬下巴,“说吧,若你和隔壁说得不一样,这个东西呢,就不是丢在火盆里,而是,丢在你身上。”
妘千里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她拷问。
那人在奚昭的威逼下,把知道的说了个一干二净。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人,蓝严躺在地上,双眼是浓浓的恨意。妘千里望着他,撑起下巴,“我好像觉得,他有点眼熟。”
奚昭:“你见过他哥哥,前几天在军营里,被我打败的那人。”
妘千里明白了,这蓝家还是个大户人家。
也是,平常升斗小民,哪里来得资本在柔然和大燕之间做探子,就算想做,也找不到多少资源。
看来这蓝家,有点类似明末清初盐商,清军未入关时,他们为利益周旋在后金和大明之间,赚得盆满钵满。
以往妘千里看史书,对于千年前的历史,看过就过去,即使悲愤难过,也只是片刻。如今一路走来,她的生命紧紧和大燕皇室、这片土地绑在一起,于是对柔然的态度,朝奚昭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妘千里想了想要怎么用这个时代的话骂这种行为,发现还真想不
到太有杀伤力的话,她努力憋出两个词,“无耻之尤,吃里扒外。”
蓝严笑了一声,咬牙道:“要说不知廉耻,谁能比的上你身边那个。”
奚昭正在那里盯着他,看到他神色就知道不妙,她陡然发怒,暴喝道:“你他妈的想死我送你一程!!”
奚昭骤然走向火盆,迅速拎起那支吓过十二个人却没一丝用武之地的铁棍,径直朝蓝严身上捅去。
“啊!!!!”蓝严瞬间爆发出尖叫,他高亢的声音超越人类极限,空气中传来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妘千里睁大眼睛,站起身子,赶快离开屋子。
她耳膜要坏掉了!
妘千里走出了屋子不久,奚昭也走出来,屋内已经没声音了,奚昭冷笑道,“不堪一击。”
守着屋子的士兵见到奚昭出来,立刻上来行礼,奚昭摆摆手,让他们在一旁守着。
妘千里留意到奚昭嘴上说的简单,脸上肌肉却在隐隐跳xe863,紧接着,奚昭在庭院内踱步走路,边道:“真冷啊。”腿边在颤抖。
妘千里望着好笑,纵使边塞冬长,四月也到了暖风袭来的季节。她宽慰道:“第一次xe863刑,谁都受不了。”
奚昭看了妘千里一眼,小声“嗯”了一声,沉默地在庭院中走。
刚才xe863刑是残酷残忍,但她心绪波xe863并不在此。
蓝严的脸,把她拉到一年前的晚上。同样是个暖风送春的时节,同样是争锋相对的局面。今日她占着大势,狠狠把他踩到脚下。可奚昭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她。
灿灿日光下,奚昭在军营外站着,贪恋地看着士兵们排兵布阵、操习演练,她的兄长可以堂而皇之进去和他们并肩而立,甚至统帅士卒,她却连这道门都进不了。
一道门,对她而言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