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八年春。

风和日丽,骄阳悬空，宫门口停着一辆带有宣平侯府标志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粉白的小脸。

李晖瞅着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后心中咯噔一下，宣平侯善战，武功好,他的儿子怎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那张小脸，比五公主还要白、还要嫩。

周云棠穿着一身黑色滚着金边的圆领袍，双腿一瞪，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看得李晖心口一跳。

小短腿、小细腰,别给蹦折了。

李晖走近,瞧见那张小脸并非是单纯的白,还有几分粉妍，俏丽又好看。

脑子里蹦出一个词：雌雄莫辨。

“李内侍好。”

脆生生出一句话让李晖旋即转回了神，“世子怎知我姓李？”

周云棠开朗，一双眸子似星辰,滚着金色线的袖口露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朝着李晖作揖：“昨日你去过我府上,忘了？”

李晖抓抓后脑勺,昨日确实去过宣平侯府,但他不记得有没有见到周小世子。

罢了罢了,不去想。

“世子随小的去东宫。”

周云棠颔首，皂靴朝前迈动，脑海里将母亲说的话记住了，东宫太子最大,先将他讨好再说。只要太子喜欢她，便可无忧，旁人都不敢欺负她了。

宫道悠长，看不见尽头，两侧偶有绿叶从墙内探了过来，绿意盎然，让人忽略了宫廷里面的森严。

周云棠一面走一面看，慢慢地记住地形，一路上遇见不少宫人内侍，宫人衣裳穿着不同，内侍也是如此，应当是按照品阶来的。

不知走了多久，遥遥可见东宫二字。

李晖同她说道：“见到殿下后，你且注意些，殿下并非寻常人，东宫里还有一位四皇子，养在皇后娘娘跟前。”

周云棠静静听了，四皇子秦暄的生母早逝，一出生就被送到中宫。太子并非为长，上头还有一位庶长子。

进入东宫后，就有小内侍走来说话：“殿下去了校场。”

李晖看了周世子的小胳膊小腿，宫里也有公主与周世子同年，胳膊腿脚都比他粗壮。

校场在东宫的西北角，里面养了一批东宫侍卫。按照宫规，东宫是可以有侍卫的，在禁军范围外，由太子独自掌控。

到了校场就可见乌泱泱一队人，周云棠身材矮小，一眼过去都是侍卫的衣襟，再看都是男子的长腿，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亦步亦趋跟在李晖后面，侍卫让开一条道，可见一锦绣少年拉弓，嗖地一声，箭破空而出，铛地一声扎入红心。

周遭一片叫好声，周云棠垫脚去看，李晖好心解释：“是殿下射箭。”

周云棠惊讶：“他能射中？”

“自然能，殿下的骑射是皇子中最好的。”李晖骄傲道。

周云棠弯弯眉眼，眼睛格外明亮，有些俏皮，立即拍马屁道：“殿下很厉害。”

李晖顿时挺起胸膛：“我家殿下骑射厉害。”

周云棠狠狠一点头：“我们殿下很厉害。”

李晖一愣，这小世子挺有眼力见的。

等太子从场上下来后，李晖领着周云棠立即凑过去，喜笑道：“殿下，这是宣平侯府的世子。”

八九岁的孩子小脸红扑扑地，正用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水，闻言后抬眼去看，粉嫩的小脸配着一双点漆的大眼睛，他登时就道：“宣平侯府的？”

周云棠白嫩地小手从他面前晃过，行了一礼，“臣周云棠见过殿下。”

声音比起男孩略微尖锐，秦昭皱眉：“你怎么那么矮？”

周云棠一噎，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努力辩解道：“我这是厚积薄发。”

秦昭嗤笑：“给自己腿短找借口，五公主都比你高。”

周云棠生气，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会射箭吗？”秦昭缓和气氛。

周云棠丧气：“不会。”

秦昭干瞪眼：“骑马呢？”

周云棠愧疚：“不会。”

气氛略有些尴尬，周云棠脑子转动得极快，绞尽脑汁给自己辩解：“我还小呢。”

秦昭又看了对方两眼，目光落在她粉嫩嫩的小耳朵上，好奇心使然下凑过去看了一眼，“你的耳朵怎么那么面。”

一侧的李晖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悄悄拽了拽殿下的袖口，哪里有初次见面盯着人家耳朵看的。

秦昭拂开他的手，眼睛盯着出神，眨都不眨一下，怪道：“周云棠，你的耳朵有点奇怪。”

周云棠恨不得推开他，又不敢真动手，只得让他看，嘴里小声嘀咕道：“因为我好看。”

秦昭一时哑口无言，确实，周云棠虽说瘦弱，可那张小脸确实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口中便道：“好看没有用处，不能当作钱财权势。”

“殿下就很好看。”周云棠眯眼一笑，调皮，有些可爱。

秦昭不说话，将湿帕子递给一侧的宫人，自己抬脚往场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