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诸人无不愕然，一时间百念杂生，畏惧，嫉妒，憎恶，敌视，全部朝向那有望平步青云的“野种”，箭一般射去。

次日，大当家设宴，为几位修士及即将出发离家的沈宁送行。凤煊受师命召回，已于昨夜独自离开。

一室喧嘈谈笑，几张笑意圆融的面孔中，真正高兴的，只有那个即将开始独行长路的小男孩。

记忆片段并没有马上散去，须臾，季无邪看到了溯玉拜入沧海剑阁后的景象。

场景散碎而纷杂，泰半与大师兄有关。但凤煊的出现总是很仓促，甚至没机会发生完整的对话。

而从大师兄的表现看来，似乎早已忘了这个从沈家捡来的同门。

最鲜活生动的一幕，便是那场落梅峰小较，也就是溯玉一跃成为中阶弟子的契机。

小较终末，大师兄从落梅峰顶翩然而下，手执玉笔，灵流驱动片片雪点梅瓣，在名册上落下花绽般的印痕。

蜻蜓点水的惊鸿一瞥，一生都难以磨灭。

在某个瞬间，季无邪忽然理解了溯玉那股子偏执迷恋——天地间无处可去，眼目前昏暝难辨，有一个人如同光束照入，在你快要跌下悬崖时，单凭他的出现就足以弭平所有坎坷。

无论他记不记得你是谁，他的存在于你即是希望。

尤其是对眼下处境的溯玉来说。

凤煊谪仙般的身影如雾散去，这缥缈到近乎无垢的一幕令季无邪心生怅然，继而点燃警戒。

他几乎忘记凤煊是个多么危险的人，既能以武道灵修飞山断海，也能仅仅倚靠一颦一笑令旁人陷入万劫不复。

危险从来都等同于诱惑。

·

记忆残片逐渐消解，耳畔传来溯玉明显变急促的呼吸声。

沉默片刻，季无邪道：“沈师兄，我们又回来了。”

玉宇琼楼如同从未存在过，他们仍在农家院落那间土屋中。皲裂出沟纹的低矮天顶横亘眼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溯玉没理他。

季无邪只好再度硬着头皮，“我虽不太明白幻境运作的道理，但也猜到一些，幻象之所以能结成，便是需要一个核心，也就是阵眼……沈师兄，你还好么？”

还没等他挑破窗户纸，溯玉已站起身来，深沉郁色掠过了脸容的俊秀，使他看上去犹如从冥府归来的鬼物。

他开口，腔调悲喜难辨，声音枯哑到几近腐朽，

“来了。”

如同响应这话，门外传来“叩”“叩”的敲击声。

来者何人，很容易就能猜到。

季无邪想避开这令人唏嘘的一幕，可实在无处可退，只好操起那柄桃木剑当做防身武器。

门扉訇然洞开，气机旋流冲入室内。

妇人的身影出现在门框边，不再佝偻，甚至也与病体柔弱毫无关系。

她犹如一个容器，原本双眼的位置空空如也，头颅上的每个孔窍都不断向外泄出浊黑煞气，凝为浓瘴，在她身边凝结成不断流转的气机，所过之处，即便是木石死物也迅速枯缩崩裂。

“阿宁……阿宁……你这孽子……”

她张开嘴，随着低声恶毒咒骂吐出的还有化形的毒蛇，乌黑的鳞片上裹着猩红粘液，不断涌出，从她的身体向地上蔓延。

每一条蛇都化作窸窸窣窣的杂声，“有娘生没娘养”“野种”“伧命鬼”“丧门星”“怎么不和他那短命鬼父母一起死了”……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讥嘲声此起彼伏，海潮般交汇一股，永无终结。

这便是溯玉的心魔。

季无邪揉揉眉头，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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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挠头：都在主角栏，凭什么大师兄的逼格从小点满？我至今还是个三脚猫功夫小虾米？／╧╧

凤煊：咳，那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更小的时候……

作者：大师兄涉嫌剧透，系统判定，禁言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