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若在俗世，便是将三牲刍狗敬献上天换取平安的一种手段，但在邪修鬼纲中其含义却有所不同

——成为一方之主的妖魔邪祟们想要的，并非三牲肉与草扎傀儡，而是人命。

幻海鬼城亦有此传说：此地境主许诺收取性命，兑现妖力。即便从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境主的面目，但传闻在岁月变迁中口耳相传，千千万万的邪修因此趋之若鹜，耗尽毕生之力寻找这个所在。

而听陆笕的意思，他竟已与境主结下契约？

陆笕的一番怨语以凶相毕露为句点，他格格轻笑，一边架住季无邪的脖子，一边缓步向后撤退。

延芸察觉后立刻阻拦，飞剑起手。

冰霄破风而上，却在接近擂台时撞到一面隐形之墙，锵鎯一声跌下地。而其后跟随的孟星鸾的木符牌、叶溪楼的风雷咒，也都纷纷被无形的气刃挡开。

延芸瞧出蹊跷，咬了咬牙：“他预先在擂台四角设了邪符！”

“各位可真是急躁，听完故事就打，一点空隙也不愿留给我。”陆笕微笑，语气悠闲，“还好我早有准备。现在，该是我兑现筹码的时刻了。”

他四指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摧动符咒，须臾，某种如同呼应的奇异声响从远处传来。

须臾，耳边钟鼓齐鸣，管弦大作，似有千百执灯人从远处那黑压压的高楼轮廓处走出，形状花样千奇百怪的琉璃灯盏将四周一切照得通明——那巍峨殿宇，便是皇城宫闱。

季无邪现在才看清，脚下之地并非普通的街道，而是金雕朱砌的宫中御道，宽阔至极。那擂台也不只是寻常瓦舍中供□□脚快意的草台子，四角装着铜铸兽头，是专门设来供武士、军卫或皇嗣切磋的地方。

此地，是真正的鬼城核心。

人群愈发靠近。那是由宫人、乐师与武士组成的仪仗队伍，拿着白扇傩舞的祭司领路在前，骑着雄狮猛虎的皇家武士跟随开道。美貌宫婢在后，手捧贴了金箔的鲜花与照明用的珠玉。乐师们各执不同乐器，随行队伍两侧。

队伍浩浩荡荡，极为冗长，伴随着令人意乱神迷的欢愉乐曲，带来的压迫感难以言喻。

终于，那抬缀在队伍最末的华美宫轿出现了，有八匹枣红宝马在前缓缓拉行，更有三十二人的轿夫在两侧共同抬动轿底的椋木。这一切已极之华贵，近乎梦幻，但与端坐在轿上那名女子的衣饰装扮相比，便都不足为奇。

耳畔窸窣声再度响起，带上种庆幸的轻松。

“公主来了，公主终于来了！”

“吁……可吓死我了，还好公主殿下出面了……”

“再不来，咱们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啦！”

“公主”便是面前这位，也就是这鬼城的境主。

但与想象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大鬼怪不同，这位公主的容貌竟意外的年轻，简直……只有十三、四岁。

她膝上甚至放了一个五彩十二瓣绣球——不是抛来招亲，而是给开蒙时的小孩子玩的那种，一看便是自幼爱不释手、随身携带的。

季无邪的讶然自不必提，即便是胜券在握的陆笕，也在看见这传闻中如若天神的境主时，怔然了片刻。

但他的慌乱也只有一瞬，很快收拾好，又恢复了那副雄心勃勃的模样，“公主殿下……约定的人数已经凑齐，若您乐意，那边那个算是附加的。”

或许为了证明自信，陆笕移开拿刀的手，指向远处一团半跪在地上不住瑟缩的身影，正是那倒霉的林月骅。

季无邪没有认为这是可乘之机，因为刀尖很快收回来，那片冰凉再度袭上他的脖子。

说话间，那步辇已到达擂台一侧，轿夫们半跪下调整高度，使公主能够与他们平视。

境主近在咫尺，可季无邪无法感受到任何堪称“强大”的鬼气。

这个小孩子的鬼魂，是如何统御这一方蜃城的？

陆笕报备完毕，公主并却不答言。她目光幽远，越过他们二人，看向擂台正前方。

似感应到境主心意，宫婢武士，祭司乐师，都自觉分列后退，从中辟出一条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