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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季无邪小心翼翼卷好画卷放回去,又在石筒底部找到几卷凤煊亲笔誊抄的经书,翻看内容,都是《通玄经》《文始真经》《黄庭经》之类常见道经。

大师兄字迹隽健清拔,形如其人,对比季无邪手上那本弟子传抄得跟鬼画符似的太玄经,可好认多了。

他捧着读了一会儿,倒是看进去不少。

正入神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线。

“经中所载乃道法之源,凝心逸念,服气养神。你若有兴趣,不如试试抄经,持恬淡无欲之心,能更快参透所炼功法。”

季无邪有些惊愕,凤煊倚在门边,凝眸负手,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日光倾斜,那张极好的容颜一半没入阴影,模糊了轮廓,唯有一身红衣,依然鲜艳得突兀。

艳色触目,季无邪有些手忙脚乱,想将经本放回原处,凤煊走到面前将他手中小册拿下,指节轻擦过他的掌心,微笑着说:“便从这部开始,如何?”

封皮上写着《黄庭经》。

虽笑容柔煦,语调温淳,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季无邪嘴角一抖,舌尖那声“好”不自控地飘了出来。

他是很不情愿,但是面对着大师兄,他无法拒绝。

凤煊站在书桌另一侧,垂目摆弄笔砚,伸出手展开了一张素纸。

“我来为你研磨。”

空出的另一只手取了一支紫毫,递到季无邪眼皮下边。

此情此景,若教第三人看去,应当颇为诗情画意。

但季无邪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

对他而言,某个堪称痛苦的儿时回忆被勾起了。

——初中时有次语文考试挂科,没人来接他,所以兼年级教导主任的老师亲自督考,把他抓去了办公室。他和长得慈眉善目而眼里寒光熠熠的老师对坐,硬着头皮,连蒙带猜地写了一下午卷子。

最可怕的是,一旦哪里答错了,语文老师倒着也能看见,总会冷冷地念出他名字那两字来提醒。季无邪虽明白老师是为他好,但阵仗太吓人,所以听自己名字也能听得心惊肉跳。

此情此景,怎能不忆当年?

季无邪叹息一声,接过紫毫,认命地坐下。

谢谢你,凤主任,我的青春回来了。

《黄庭经》分内、外两部,外经二十四章,内经三十六章,听起来挺多,其实每部分都只有寥寥数句,全本抄下来也不至于要人命。

用毛笔对季无邪不算什么难事,他小时候跟社区里的老爷爷学过一段,蘸了清水在水泥地上写顺口溜和《两只老虎》歌词,懂得腕子发力,字不至于丑到像狗刨。

但他小时候写的是简体。

换成繁体,依葫芦画瓢,字形构架风韵大同小异,倒也没他想象的艰深。

可这小学生写作业似的场面,还是挺滑稽的。

别的龙傲天都是穿越完了吭哧吭哧就捋起袖子干事业,什么上古奇书就算揉成纸团吃下去都能领悟要诀,他季无邪却要重新学认字儿……

想到这里,一丝委屈浮上季无邪心头,又从眉梢逸散。

凤煊见他神色,似乎想笑,嘴边却又没有真地泛起波澜。

季无邪登时一阵羞耻:大师兄对他极为宽容温和,若是见他实在难熬,恐怕会体贴地主动提出让他择日再抄。可这誊写课文的功夫算什么艰难?高中生写卷子流的汗都比他多。要是这点小事也推三阻四,还想修什么真,如此矫情,每天躺着混吃等死算了。

心念电转,季无邪自我唾弃了好一阵儿,一鼓作气,咬牙将最后一折写完。

吹干墨迹,腕子一转呈交过去。

凤煊接过这幅字检阅,表情专注。

大师兄专注地观察字,季无邪则聚精会神地观察大师兄。

——虽然他的字是没有丑到不堪入目,但那款式,也绝不是个文化人能刨出来……希望没有辣到大师兄的眼睛吧。

“你幼时便拜入本派门墙,从未真正入学识字,只靠自己读书识得生僻古字,却能写得如此流畅。”凤煊笑了笑,“让我这个师兄也很佩服。”

佩服……

好在季无邪不是小女生,否则估计能被这话感动出鼻涕泡泡。

凤煊放下素纸,伸手取笔,蘸上金泥,以细线勾点了几处,“这几字跳脱飘逸,乃是全篇中扣其精奥者。若能多加练习,季师弟来年递上帖子,去参加甄家的雅韵集也是不难的。”

说着,又特地指了指最末:“尤其这个‘澄’字,风骨清癯,浑朴有力。”

季无邪一个激灵。

刚抄完经的半边膀子这时才传来一阵蚂蚁爬过似的酥麻酸软,让他好容易才绷住淡定表情。

——大师兄这评价也给太高了吧!这明明就只是一篇小学生作业啊喂!

这下恐怕连铁血套马汉子都得感动:褒奖教育,永远的神。试问谁架得住这么真诚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