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因为有了穆忱,她才多留了几年。
“穆忱,你父皇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依赖我,我其实没什么能力的,这几年我能教你的,只是武艺,可这些……对一个帝王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穆忱深吸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样阴沉。
“可对朕来说,师父你只要留在身边,就是最大的安心。”
“但我不想留。”蔺卿忽然道,“我不属于这里,对这皇城来说,我原本就是突兀的存在,更何况,我自己也不想留下。”
蔺卿的话,仿佛一道尖锐的冰锥,扎入心中,穆忱从没有什么时候这样深切地觉得痛。
那是一种,由心尖腾升而起的疼,起初只是隐约的感觉,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迅速传开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种痛,时而像千万根尖细的针尖,一下又一下在身上细小而清晰的肌�上往内里扎着,时而又像是有一把烧得并不旺的火在燃烧,而上面便是他的那颗心,一点点炙烤着,不会立时三刻要命,却时常传来窒息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在听了蔺卿的话后才产生的。
穆忱想过对方不会留下,可他从未料到,在蔺卿的心里,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徒弟。
她的心里没有他,有的只是想要从这个皇城之中离开。
也就是说,无论他今日如何求,蔺卿日后也还是会走。
若是他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总有一日,他会面对的,就是人去楼空的情景。
“师父……”穆忱的声音终于变了,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已经变得有些意识不清的人,“如果现在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离开,还是留下来?”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穆忱的眼中隐约闪现着诡谲的疯狂。
朕只给你这一次选择,如果你选择留下,朕就愿意给你相对的自由……
“我会离开。”
蔺卿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可落在穆忱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乍响,叫他整个人狠狠一滞,接着面色迅速苍白起来。
心尖席卷蔓延开来的剧痛摧心折骨,让他整个人疼得十指狠狠陷入掌心之中,半晌过后,他才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散去。
穆忱掌心按在桌面之上,接着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对面的蔺卿身边。
此时的蔺卿已经完全靠在了桌面之上,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甚至连身边有人站着都不知道。
穆忱站在旁边,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给过你机会了。”
你选错了,就再也不能重来了。
蔺卿没想到自己那样信任的人,竟会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最终没能在中秋之前回师门。
因为她已经去不了了。
时至今日,她甚至不想回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原本以为穆忱只是性子孤僻了些,但心总是好的。
可她忽略了一点,从小没了母亲,受尽磋磨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是正常的?
她就是太天真。
曾经师兄弟们都提醒过她,不要随便救人,万一什么时候将自己搭进去后悔都来不及。
这些话她从没听进去过,她总觉得,自己救人是好心,又怎么会把自己搭进去?
可她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恩将仇报的人。
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用心教导了这么几年的。
蔺卿对穆忱几乎倾囊相授,可得到的却是被废去一身武艺,囚在这深宫之中。
而最令人恶心的。
是她视若半子的人,对她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穆忱废了她的武功,将她锁在这明安殿之中。没了武艺的她,和一般的女子没有丝毫分别。
而每个深夜,便是她最厌恶和惊惧的时候。
无论蔺卿如何咒骂挣扎,穆忱始终我行我素。
有时蔺卿挣扎得厉害,他就会拿出那根月白的绸带,那样,蔺卿便只能困在那架子床中的四方小天地中,任由他予取予求。
蔺卿不是没想过离开,可穆忱一句话便让她死了离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