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来水公司出来,卢大明也来电话了,大伙都到齐了,就等杜少锋了。连开会的地点都已经订好了,就在聚丰楼最大的包间长安厅。
杜少锋打车赶过去,聚丰楼的包间名称很有意思,叫长安厅、大都厅、金陵厅、洛阳厅等等,配合黑色底子金色隶书,显得挺有气派。
长安厅里,两张大桌子上摆着茶水饮料,二十来个小伙子坐在一起聊天打屁,有几个兄弟已经摆开两摊子,斗起了地主。相比昨天统一穿着原来保卫科的制服,今天大伙的打扮就参差不齐,有穿常见的铁灰色保安制服的,有穿出租车司机制服的,有穿快递送餐制服的……
可能多等了几分钟,有个兄弟着急地喊明,开啥会啊,我的水果摊子让别人看着呢,再耽误损失可就大了。”
卢大明说那个破摊子全丢了也没多少钱,保卫科建起来,你还去卖水果?”
这个兄弟挠着头明,昨天那事儿吧,我回去和老婆合计了一下,好像不太靠谱啊。”
“就是,凭啥啊对咱们这么好,不干活白领工资?”有人附和。
“对对对,这种好事儿能落到咱们头上?再说了,那个叫杜少锋的,以前虽然也是医院的人,可人家是医生,和咱也不熟悉。空口无凭的,咱能信他?要是有个万一,咱把饭碗丢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这是个穿着出租司机制服的兄弟。
“还有啊,他说的挺好听,一个月给3000,还五险一金,你说说保卫科这二十几号子人,一个月工资得开多少钱啊。他也是个医生,去哪弄钱给咱发工资?”
这是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兄弟。
“最关键的是,他说要重建保卫科,重建哪的保卫科?人家医院现在有正儿八经的保卫科,要咱干什么?建起保卫科来,要保卫谁?”
杜少锋走进房间,大伙见他进来,都不放声说话了,互相交头接耳,交换意见。看来昨天自己还是太乐观了些。昨晚毕竟是卢大明出面请客喝酒,在酒桌上中国男人都讲究一个面子,在大家伙面前,谁也不能认怂。过了一晚上,都回过味来了。
不过这几个人说的有道理,他们的问题都是大伙最关心的,医院已经变了天,原保卫科全部下岗都两年了,现在过了这么久,忽然有个人说要重建,谁听了都得犯嘀咕。
卢大明倒也沉得住气,坐在椅子上安然抽烟。
“你们就想这么窝囊一辈子”就在大伙议论纷纷,声浪越来越大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温玉站起来吼了一嗓子。
“何伟!”他冲着卖水果的兄弟说整天骑个破三轮卖水果,天没亮就去进货,晚上街上没人了才回家,晒得跟非洲人似的,你今年才二十八,看起来像四十八,天天被城管撵得跟狗似的,见谁都得赔笑脸,你别忘了,当年在部队,你可是射击冠军!”
何伟愣了几秒,坐下了,说那些干嘛,多久的事儿了。”
“还有你!路平。”温玉又对穿出租司机制服的兄弟说部队开了四年坦克,年年都是团先进,现在开出租,还是二包手,一天开十几个小时,腰椎都快断了,你就不怕残疾了?”
路平黯然说这干啥,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除了开车,我也不会干别的。”
温玉又点几个人的名字,听完他这番话,大家都沉默了。对呀,原来在医院的时候,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正式编制,稳定,福利待遇也好,医院有自己的幼儿园啥的,入托入园不费事儿。再一想当年,都是在部队上干的挺好的优秀战士,大小立过功,专业的时候才能被分配到医院这样的好单位。
都是响当当的七尺男儿,都曾经有过辉煌灿烂的梦想,谁不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谁不想在社会上混成个人物?谁不想给家人一份富足幸福的生活?
可是看看现在的自己,干的是最底层的工作,卖得是两膀子力气,吃的是辛苦饭,赚的钱刚够一家老小的开支,根本没法积累,更谈不上发展和前途,灰暗的日子一眼望的到头,等到干不动的时候怎么办?
谁也没想过,谁也不敢想。
杜少锋拍了拍温玉的肩膀。没想到这孩子还有急智和口才,是个人才。他走到大厅的中间,环视一周后,缓缓开口。
“大伙的心思呢,我都听到了,说的都有道理。昨天是请大伙喝酒,没说清楚,现在我给大家解释一下。第一,重建保卫科,不是中医院的保卫科,也不是我个人的保卫科,是静安制药厂的保卫科。我不但要重建保卫科,我还要重建静安制药厂。重建保卫科只不过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