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拆迁公司的简易房里,一台工业大风扇在墙角摇头晃脑,吹出阵阵狂风,但房间里依旧闷热无比,充斥着浓重的汗臭味。这简易房本来就不大,只有五六十平米的样子,里面放了十来张行军床和桌椅板凳之后更是拥挤不堪,久经考验的拆迁队员们躺在铺着凉席的地上,热得直哼哼。
平时这个时候,大伙一般都在洗浴中心、按摩房的空调房中午睡,身边还得躺个光溜溜的妞儿。要不是老三许下了重金,谁他,妈的来遭这罪。
王大虎实在睡不着,坐在门口啃着一根绿豆雪糕,豆大的汗珠子从他的脑门渗出来,又在脸颊汇聚成涓涓细流,从下巴上滴下去。地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大滩。大虎哥胖啊,脑袋上的后槽子肉就有三层,胖人怕热!
他一边啃雪糕,一边暗中咒骂老三。这个王八蛋把自己留在这儿看场子,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肯定是跟路东开洗头房的小娘厮混去了。不管去哪,一定是有空调的地方。实际上王大虎本来对于老三要他帮忙拆迁的要求是拒绝的,但医院领导把他叫到办公室,直接下了命令。作为有正式工作的人,王大虎只能服从命令。
还是保卫科的办公室好啊,空调凉飕飕的,这时候往办公椅上一坐,自然有人会为自己奉上凉茶,抽上一根烟,在电脑上斗斗地主,多么惬意。
想到这王大虎对杜少锋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要不是这个长毛小子,自己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唉,三哥到底啥时候回来呀。
忽然家属院的大铁门开了,三个便装男人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沿着小巷往大街走去,那个精悍的短发青年看见王大虎,还伸出手隔空点了点,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笑容。
“草泥马!有本事来打你爷爷!”王大虎是多年的老江湖了,这种面儿不能丢。虽然短发青年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可怕的杀气,让大虎哥心里直发毛,但这么多兄弟在,说什么也不能丢脸。
“虎哥,就让他们走了?”一个拆迁队员问。
“让他们走!走了就别想回来了。”王大虎豪气干云,“三哥说了,这个院子许出不许进。”
…
和王大虎想象的不同,老三并没有搂着小娘躺在空调房里。此刻,他正在某城中村一个破旧逼仄的出租屋里。
出租屋里自然也是没有空调的,实际上连电扇也没有,只有一支光板床,两床脏兮兮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子堆在床脚,已经六月份了,还是厚厚的棉被。
地上丢满了各种方便面桶、酱料袋、一次性叉子、啤酒瓶、饮料瓶和烟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空气中充满了各种东西的气味。
两个瘦骨嶙峋的黄毛小子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望着突然闯进来的老三。这两人正是破坏变压器被杜少锋等扭送到派出所后又被李所长偷偷放走的三位的其二。
“三哥?你咋找着我们的?”胳膊上刺着一个蝎子纹身的小子揉了揉眼睛问。
“李强呢?”老三没有回答,反问道。
“去网吧了。”刺青少年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叼在嘴上,四下寻摸打火机。他口中的李强就是三人中领头的高个青年,现在去黑网吧抢劫小学生的零花钱去了。这小半个月,三个人全靠这点钱维持生活。
老三厌恶地看了一眼,从兜里摸出一包芙蓉王连打火机扔过去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我有活派给你们。”
“谢谢三哥!”刺青少年点着一根芙蓉王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抽了抽鼻子说机让我们卖了交房租了。”
“出息!”老三摇摇头,“穿上衣服,带我去找他。”
刺青少年和同伴慢吞吞地套上臭烘烘的短裤背心,从床底下找到拖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出租屋,带着老三向城中村的深处走去。
…
城中村,外来务工人员的落脚之处,各类从事见不得人的职业的劳动者的最爱,整个城市的藏污纳垢之所。崎岖不平的狭窄小巷中突然就会被某个占道建筑割裂,私拉乱接的电线在天上互相缠绕,道路两边是各种成人用品小店、挂着红色灯箱的洗头房、按摩房。
不过现在大中午的,这些小店还没开门。再往深处就是各种小旅馆和黑网吧的天下。
李强躲在一个小巷的阴影里,紧紧地盯着一个居民家的门口,生怕漏掉一个小学生。这家里开了一个黑网吧,有好几十台机器,设备也是刚刚从城里一个大网吧买来的淘汰机,在周围的网吧中算是顶配了。所以来上网的人络绎不绝,生意相当红火。
现在是上课时间,本来不是最佳的工作时间,但李强已经三顿饭没吃了,实在饿得有点受不了。昨天晚上,最后一袋方便面,他让给了手下两个小弟。作为老大,冲锋在前,享乐在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希冀有一个装病的小学生能够突然出现。
天越发的热了,李强脚边的污水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刺鼻的臭味,肚子咕咕响,对面的西安面皮店里传来腊肉汁的香味,李强感觉到有一点头晕。
这时候能够吃上一个香喷喷的肉夹馍和一碗清凉凉的米皮,该是多么惬意呀。李强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被正在数钱的老板娘吸引。厚厚的一沓钱,这是小店今天中午的收获。五大三粗的老板娘面无表情地数着钱,不时向李强投来一个警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