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总是太过漫长,夜晚在人们的翘首期盼中姗姗来迟。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城市仿佛从白天的昏睡中苏醒,开始展示自己的各种活力。
晚上九点钟,现代城市居民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城市中各处闪烁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大街小巷的汽车川流不息,各种饭店、娱乐场所高朋满座。
热闹、喧嚣、充满躁动的气息。
不过中医院家属院似乎与这份喧嚣和热闹无关,仿佛一座孤岛,静静地守候着属于自己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份宁静。
虽然在院门外三十米就是拆迁公司,虽然不可阻挡的拆迁近在眼前,自己的家园即将被毁于一旦,但家属院的居民们没有显示出惶惶不可终日的表现,该吃吃,该喝喝,老爷们端着打卤面嚼着大蒜蹲在大槐树下侃大山。大妈大婶围坐在一打扑克。
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就是院子里没有了下棋的老人和嬉戏的小孩。他们下午已经被杜少锋安排到了周边的几个小旅馆里住下。
出去的时候,拆迁公司的人自然没有阻拦,王大虎同志还带头鼓掌欢送。在他看来,这是拆迁户们认怂的标志。
这种场面他也见得多了,一开始是老人孩子,然后是女人,最后就是承受不了压力的男人。王大虎十分理解拆迁户们的心态,总要坚持一下的嘛。
王大虎此刻正坐在简易房门口乘凉,不时在身上狠狠地拍一巴掌。这个鬼地方蚊子太多,胖而喜欢出汗的大虎哥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现在简易房里连他算上,还有十六七个值班人员,正在屋子里打麻将、打扑克。是的,老三下午送来了两张麻将桌。大伙抽烟喝酒玩牌,弄得屋里乌烟瘴气。
实际上老三要求全员在岗,但有五个老家伙借口去吃饭溜了。
王大虎很羡慕他们,恨不得成为其中的一员。然而不可以,老三虽然一直没露面,但打了好几个电话,严令他坚守阵地,尤其是今晚。
王大虎望着远处一座明亮的“洗浴中心”的led灯招牌,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在巷口对面的街道上,那辆现代车依旧停在路边。到了夜晚,小张也可以像香港电影里的精英一样,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肩膀上,再把袖口卷起来。这样的做法并不影响自己的专业形象,这是武术学校的教官说的。
当然了,他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小张硬是撑过了最炎热的时间。当然了,其中也少不了几瓶偷偷喝下去的藿香正气水的功劳。
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现在的时光堪称惬意。小张给自己和光哥每人买了一张杂粮煎饼和一瓶冰泉纯净水当晚餐——光哥给的经费本来不多,小张还准备从里面剩下一点充实自己的积蓄。干了几年保镖,也该回老家结个婚了。
光哥是很不满意这种晚餐的,但面对专业的小张,他至少没有表现的很激烈,只不过是把煎饼扔在地上,自己去边上的烧烤摊了。
“不专业!”小张并没有被光哥的举动激怒,细致地啃完了自己的大煎饼——他特意嘱咐老板,不要放葱花和香菜。
只要在观察位置上,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巷口一秒。一开始有三个便装男子出来,小张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三个保卫科成员。军人的气质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三个人出了小巷打了一辆车不知道去哪了。
小张没有跟踪他们的命令,所以只是给八哥打了个电话。其他从家属院出来的老人和孩子也是一样,及时地向八哥做了报告。
至于八哥如何应对,那就不是小张应该操心的事情了。什么是专业?这就是专业。
小张吃完煎饼,掏出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
悦华大酒店顶楼西餐厅,悠扬的钢琴声中,八哥吴晗之穿着一身剪裁十分合体的黑色双排扣西服礼服,雪白的丝绸衬衫上有一朵紫红色的丝绸领结。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位美艳的女士,同样穿着一身十分昂贵的玫红色丝绸晚礼服,低低的领口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乳沟。
不得不说,这一对璧人举止得体,宛如西方电影中的贵族男女。尤其是这样的穿着打扮,在范阳市这样的三线城市,极其少见。就连见多识广的服务生,也是首次看到。
“哈尼,你今天从上海过来看我,真是让我非常惊喜。”吴晗之的普通话虽然还带有一点点不可避免的范阳口音,但他的语调却尽显绅士风范。
“达令,我对你的思念早已让我难以自持。”美丽的女士深情地回应。这位女士化着很浓的妆,弄到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程度,锥子脸、大眼睛、高得不正常的鼻梁,让服务生总是觉得特别眼熟。当然了,她的普通话也不太标准,不过人家是带着软糯的上海口音,比起硬邦邦的范阳口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位长着一张网红脸的美女,正是八哥的女朋友,她上午给八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过来,下午五点就在机场出现了。
八哥虽然俗务缠身,现在拆迁进入关键时候,但美人也是不可忽略的。所以他把美女接到悦华酒店,精心安排了今天的晚餐,为此,还专门带着美女去了范阳最豪华的商场,买了一套真正的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