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抱歉，周围的相关店铺已经关门，这些都是我从未穿过的衣服，都洗涤干净了。”暗红发色的青年，或者说，应该称呼为织田作之助，他脸上是略带歉意的神情，面向鸟山石燕。

“不，没关系，有换洗的衣服我就该谢天谢地了。”鸟山石燕并不在乎这个，他刚刚洗完澡，正在用毛巾擦拭着往下滴水的头发，那发丝呈现富有光泽的金褐色，颈侧稍长，十分柔软地缭绕在脖颈上。

先前收服火之车，染了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现在换上新的干净的衣服，鸟山石燕总算舒了口气。

他擦着头发，织田作之助去了厨房，很快就有淡淡的米饭香味传出来。鸟山石燕看到对方在厨房门口冒了一下头，系着围裙，很居家的样子。

“石燕先生，咖喱可以吗？”

“……多放辣！”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再吃一口热腾腾的咖喱，鸟山石燕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多谢你，作之助。”鸟山石燕吃得前额微微见汗，仍旧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织田作之助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这样一个幸福地吃着食物的青年形象与四年前那家小小咖喱店中的身影重叠了，也是一份辣味咖喱，也是他望着对方。直到吃完最后一口，对方才抬起头来，渔夫帽之下，褐色鎏金的发，阴阳异色的眼。

“石燕先生，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织田作之助垂下眼，淡淡笑了，“与四年前一模一样，就连这份好胃口也完全没变。”

鸟山石燕吃完咖喱放下勺子，一口气喝了半瓶牛奶，才一边吸着气，一边笑道。

“你倒是变了不少，作之助。”他歪头打量织田作之助，酒红发色的青年立刻坐直了，在那双瑰丽的异色瞳面前，他感到稍微有些紧张。幸好，鸟山石燕没有盯他太久，就笑着收回目光。

“比当初更成熟了，唔，还多了点书卷气……你写小说的梦想实现了吗？”

“是的，我现在在武装侦探社工作，兼职写小说。”

后半句话，织田作之助轻轻压低了声音。

“多谢您。”

“哈哈哈！”鸟山石燕大笑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还在隐隐作痛的舌头，连忙又喝了一口牛奶，好半天才能重新开口。他懒洋洋地摇晃着牛奶瓶，异色瞳眯起来，显得很是愉快。

“我讨厌悲剧，喜欢喜剧，是会追着戏剧家直到改剧本为止的坏观众。”他这样评价自己，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作之助，你是个非常棒的好角色，因为突然闯入的意外提早谢幕，我见不得那样的事情。”

“孩子也一样，他们是最不该与死亡扯上关系的。”

织田作之助知道他不必再道谢了，但这份谢意他将永远铭记心底。他见鸟山石燕打了个呵欠，料想刚才的骚动应该与鸟山石燕有关，不过他一句话也没有问。房间已经收拾好，铺了新的床单，他就端起空碗碟，让鸟山石燕先去休息。

“原本是临时发现少了一些鸡蛋，恐怕做不成明天的便当，这才去了便利店。”他微微笑了，几年的平稳生活让他的气质变得温和许多，“没想到会遇到石燕先生。”

“是幸运吗？”鸟山石燕眨眼。

“当然。”

“变得真会说话啊作之助！”

“……有吗？”

“啊，又变回去了。真是个夸不得的家伙。”

织田作之助有点迷茫，他本身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与洒脱开朗言谈风趣的鸟山石燕简直像是两个极端，这却并不妨碍他感受鸟山石燕其人的魅力。

刚才被夸的时候，他还有点高兴来着，结果最后还是维持原判吗……

他收拾好桌子，做好明天饭菜的半成品放进冰箱。明天虽然是休息日，武装侦探社还有一些琐事需要临时加个班，他得做些吃的留在家里，家里现在不光有几个孩子，还有五谷不分的石燕先生。

深夜的爆炸动静不小，在横滨这种地方，恐怕各方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情明显与石燕先生有关，不过织田作之助一点都不想询问。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当年的恩人深夜留宿他家，他会负责好对方这段时间的生活，以及尽可能挡去外界的一些窥探。

他想石燕先生应该比他想得长远，毕竟，对方是那个异能特务科现在还殷切为其保留着职位的——

鸟山石燕。

鸟山石燕回到房间，并没有急着入睡，黑猫月见从他的影子里跳出来，表情不是很美妙。

“我不喜欢其他人类……”他小声嘟囔着，“石燕先生，我们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不会住很久。”鸟山石燕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来，新被单散发出洗衣液的清香气味，床头甚至添了水杯和一盏小夜灯。对方如此用心，鸟山石燕反而觉得有些抱歉了。

“今晚的动静，异能特务科很轻易就能推断出是我所为。”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看不出紧张或者懊恼来，盖因这一切都在他的料想之内。鸟山石燕躺下来，有些无聊地望着天花板。

“闭着眼我都能想到，无非是迅速确定我的位置，找个说客上门，如果说不通，就尽可能监视……”他低低笑了两声，有些嘲讽，“这才是异能特务科。”

月见有些紧张。

“他们要再把先生关起来吗？”他问道，同时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如果那样的话，月见不会客气的！先生，请允许我，允许其他鬼……”

“杀了他们！”

鸟山石燕轻声笑了，抬手去捏他的小猫脸。

“猫猫不大，好大脾气。”

“因、因为！”

“他们不会的。”鸟山石燕十分笃定，仍旧懒散地躺着，“向火中伸手的人，若是被烧脱了一层皮，留下可怖的伤疤，回想便会有疼痛重新涌上心头，这个人就很难再伸手，纵使火里有香甜的栗子。”

他说着，忽而就沉默了。月见担心的用尾巴去扫他的手腕，略有些发的毛绒绒的脸颊蹭着鸟山石燕的手。他想说，先生不要难过，无论何时月见都会陪伴着先生，百鬼也是一样。然而这煽情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忽然听到鸟山石燕说道。

“好想吃烤栗子啊。”

月见：“……”

鸟山石燕笑着接住扑向他的小黑猫，揉了揉，拢在身边。他没穿羽织，穿的是织田作的简洁的衬衣，月见却仿佛感觉到仍然有华美的羽织罩在他头顶。他渐渐安静下来，打起了舒适的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