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赵队长，你好！”军威礼貌地打了招呼。“这饭菜怎么样？吃着还习惯么？”赵队长看他吃饭的进展不快，就皱了眉头问道。

“很好很好。我吃得香着呢！比警卫排食堂的伙食好多了！”军威见赵队长看自己的饭碗，就知道自己的吃饭暴露了内心的情绪。

“上午面试，老田是怎么评价你的？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赵队长上午并没有出现在演出队的面试现场，对那儿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

“我感觉……不好！”军威知道自己瞒不了这位赵队长的，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上午的情况，重点说了老田对自己音质的批评。

“什么？他反对甜美的音质？这岂不是瞎扯么？”赵队长竟然不同意老田的那一套理论，说：“唱歌的噪音，就是需要甜美嘛！不甜美，怎么能感动人？”

“他说，我们是军营，需要阳刚之气，豪爽之风。”军威继续说着老田的理论。

“错！军营都是男子汉，阳刚之气太浓了，才需要阴柔之美呢！”赵队长的话里竟然会充满了哲理，“去年我在高炮团开会，人家的演出队就有男扮女装的旦角。

“演出时，战士们被逗得哈哈大笑，连军长都肯定了他们的演出呢！阳刚之气，阳刚之气，咱们的军营够阳刚的了，演出队再阳刚，就是他妈的硬碰硬了。

“老子曰：一张一驰，文武之道。如果不让文化宽松一些，要你们演出队干什么？这个老田，看来又犯了老毛病，好象对你吹毛求疵了。

“你问问他，如果不是阴柔之美，当年能出现梅兰芳吗？他呀，就知道跟着喊政治口号，真正的文艺、真正的艺术，他懂不懂啊？”

“田队长说的对，也许我真是缺乏点阳刚之气呢！”军威不敢顺着赵队长的话题攻击老田，人家毕竟是演出队长，在人员去留上有话语权，自己发牢骚满腹是不对的。

“军威啊，你不用怕他。别看他是演出队长，当兵前在家里也就是个业余剧团的演员。舞台经验是有些，可是，文化水实在是没多少。

“不瞒你说，上午你唱歌时，我和很多的人都在屋子外面偷听了。大家都说，过几天看团庆演出，终于可以欣赏到一位新星的歌唱了。

“没有想到，老田这家伙竟然会嫉贤妒能，排斥你……那个王干事，本来挺坚持原则的，这几年，却一味地迁就老田，弄得演出队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呵呵，军威，好好的参加培训吧！实在不行，我去找政委说你的事儿。”

“谢谢你赵队长，给你添麻烦了！”军威抱歉的欠了欠身子。

“不麻烦。我这教导队，有为团首长推荐人才的任务嘛！”赵队长呵呵一笑，端了碗筷离开了。

嫉贤妒能？不可能吧！军威捉摸着刚才赵队长的话，觉得他言重了。如果说因为那件意外的偷窥事件让军威发现了，老田心里有鬼排斥自己，那是情有可原。

可是，说他嫉贤妒能，那就有点儿重了。

直到几天之后，军威了解到老田是演出队唯一的歌唱演员这一情况，才知道赵队长说老田嫉贤妒能确实是不过份的。

据说，去年的新兵里有一位歌唱得非常好，就是因为太出众了，抢了老田的风头，才被老田拒之门外，将人家赶到连队里去了。

下午的训练，是老田授课。授课的内容，是舞台动作。老田以自己的过来人的角色，

讲解了戏曲表演中如何靠动作增添戏剧性的重要性，接着又教了几个常见的舞台动作，譬如云手、眺望、垫步，等等。

这些动作，军威没有专门学习过，但是在舞台实践中，李老师言传身教，让人感觉到并不陌生。

老田在前面做，军威在后面跟着学，那娴熟的一招一势，让老田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看来，这小子好象是个八成熟的舞台油子了，想要开掉他，也许是要动些缜密的心思呢！

“军威，眼睛往哪儿看呢？！”突然间看到军威的眼睛望着窗外，老田就想起了自己在业余剧团让老师训斥的往事，立刻摆出了教师爷训斥小徒弟的架式。

“别看云手是个简单的动作，但是在舞台上常常用到。动作的要领不在手上，而是在眼睛上，眼睛要随着手势走，不能溜号。”老田强调指出了眼神的重要性。

军威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力了。刚才窗外走过了赵队长，他就想起了他的那一套阴柔之美的文艺理论，觉得是很有趣的事。

没有想到这一个走神，让老田捕捉到了。吹毛求疵！军威心里闪过了这一念头，随即又赶紧打住。

学戏是严肃的事情。听说，旧社会的孩子学戏，常常要挨打的。现在虽然是在部队，也要维护教者的师道尊严的。

起床号吹响了，军营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军威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战友不再是小车班那几个老兵，

而是清一色的新兵蛋子，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小车班的新兵，而是文艺培训班的一名成员了。

部队的起床也是一天紧张生活的开始。除了正常的穿衣、洗脸、刷牙，第一件最大的事就是迭被子，不过，部队的迭被不叫迭被叫整内务。

之所以叫整内部，就不是简单的迭被子，而是整理被子。要将起床后的被子整理得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像豆腐块一样才行。

新兵连里，连排长虽然也有整理内务的要求，但是没有班长的亲临指导和督促，新兵们并没有觉得整内务有什么难的。

但是，新兵一旦进入了真正的岗位，整内部就成了一件最难做好的工作。首先是思想抵触。

被子本来是为了取暖的，早晨起床迭好也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迭得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呢？这不正是没有用处的形式主义么？

不过，对于这件事，班长和老兵都是极端的重视。没有一个人会说这是形式主义。

而且，他们会认真的讲解整理内务绝不是单纯的迭被子，而是体现部队整齐划一的精神风貌，是战斗力的体现。

在小车班里，军威是按照内务要求行事的。每天起床后，第一要做的就是把被子迭得四四方方，

还要尽量将被折处弄出棱角来，一直到王帅兵说差不多了。他才敢松一口气，然后去干别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