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成功地劝说了曾老太爷,以京城的书院更好的理由让他下定决心举家搬到了京城,不过说是举家,其实也就是多了邹氏的婆婆余氏以及曾大老爷这个七八岁的小童罢了。
曾家家底不丰,大田氏虽然留下了三五百两的嫁妆,但多半都是田地,现银寥寥无几,在邹氏嫁过去这么久后也只是一般乡绅。因为邹氏以前虽然性子弱,但对于银钱却把得紧,让余氏时常干瞪眼。
这一回也是一样。
余氏带着心爱的大孙子来到了陌生的京城,一家五口住在邹氏用嫁妆买的单进小院子里,不是邹氏不想用曾家的银钱买,而是曾家的银钱被余氏牢牢地抓住,虽说不至于数着米粒下锅,但每月却是有数的。
纵然邹氏天赋秉异,也就只是把半年前余氏给的五十两翻了三个翻变成了一百五十两罢了,这么点银子只能买半座宅子。
至于为什么要买而不是租?
自然是因为邹氏已经意识到京城的宅子买比租划算了,而她手里拿着的一百五十两还要留着继续用来生钱,好改变她以及曾家的生活。
买宅子自然就只能动用自己的嫁妆,好在经过这半年的辛苦,她的嫁妆也增添了一千多两,所以邹氏一口气就买了两座宅子,一座自家住,一座赁了出去租给了曾大老爷的某个同窗。
然后余氏知道了,就挠心挠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在乡下的时候因为自己儿子有功名,所以人人都捧着她,两个儿媳妇一个是非常孝顺婆婆,对婆婆的话言听计从从不违逆的,而另一个在她常年不离口的贬低与孝道挟持下也不敢反抗。
但谁想到不过半年,就不一样了呢?
这个儿媳妇,居然不听话了!
而宅子里的下人,就没有一个听她的,这还了得?最要紧的是,如今邹氏开的铺子红红火火,家里的银子一日胜过一日,但都不在她的手里!她手里头紧抓着的一二百两,想花都花不出去!
至于儿子,听了那邹氏的话,寻了个书院读书,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两个孙子也被她送去了学堂。
余氏被邹氏买的下人高高地供了起来,再加上周围邻居以及家里常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家,余氏以往在乡间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她若是跟人家说前儿媳妇孝顺,邹氏不孝顺,乡下的那些老太太会和她同仇敌忾还会去说邹氏,但在京城人家反而劝她‘哎呦老太太,曾太太真是我见过最最能干的人啊,不但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和曾老爷也琴瑟和鸣,两位少爷更是聪慧过人,老太太您大有福气啊。’
她说邹氏只识得几个字,不及她前儿媳妇那般能吟诗作对。
和邹氏有生意往来的太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多读书反而移了性情,咱们这样的人家,管家理事才最是要紧。
余氏急了,说了此生最骄傲的事,她说我前儿媳妇我说一句听一句,只要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她都能不辞辛苦为我取来。那一年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一口新鲜羊肉,她便出门去寻了。
邹氏若能有一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隔壁某位举人家心善的老太太目光一闪,赞了句孝顺,然后却不是对邹氏说要让她更为孝顺婆母,反而说‘您前儿媳妇去得早,可见是福薄,老太太您也不要太过于想念了,不然岂不是让她放不下心去投个好胎,反而滞留在您这样的好婆婆身边吗?这人鬼殊途啊。’
…
不到一年,余氏就气出了病来。
“我的儿啊——”
余氏虚弱地躺在床上,拉着曾老太爷的手哭道:“娘来了京城就处处不顺,咱们家去吧,家去吧。”
曾老太爷莫名其妙,“娘,大夫说您只是偶感风寒,只要好好的吃药就能好了,不必担忧。至于回去,咱们家好不容易在京城立下根来,儿子明年就要考春闱了,怎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呢?”
余氏语塞,但她看着儿子身后一身锦袍,穿金戴银的邹氏又是一阵气闷,指着邹氏道:“那你就留在京城读书,让她跟我回去!”
邹氏抬起头,“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夫君和孩子们都在京城,儿媳若是回去了他们又让谁来照料呢?可若是让您老人家回去也不成啊,您自个儿回去了,岂不是让人说夫君抛下您不管?这于夫君的名声不利啊,他可是要考科举的人。”
“夫君,依我看,娘这是想家了,她老人家来到京城官话也说不好,要不我让人去买两个通州老家那边的下人来伺候娘,陪娘说说话。”
曾老太爷赞同地点头,“娘,我看这主意好。”
新买来的两个下人是一对母女,见天儿地说邹氏的好,说她怎么怎么慈悲,是一个大善人,余氏被这一气,险些又病了一场。
…
董氏听得笑出声来,她与曾二老爷夫妻多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于是便道:“你这祖母啊,让人说什么好。”
“后来如何了?”
“后来,”曾二老爷夹菜的手一顿,然后放下筷子把嘴里的菜狠咬了几下,“后来田家人来了。”w,请牢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