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站在车头，背对着她。她看到幽蓝色的光在黑暗中闪烁，和着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

望着顾斯年冷傲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

她解开安全带，趔趄地走到他身边：“抽烟对身体不好。”她伸手想要去捻灭他指尖的香烟，被他轻巧地避开。

“苏染芝，不想离婚，是吗？”他将她整个身体扯了过去，一个旋转，她被按在引擎盖上。“不离婚的后果，恐怕你承受不起！”

一心一意要娶她为妻的人是顾斯年，现在执意要离婚的人也是顾斯年。初春的风里，泛着潮湿，嗖嗖地钻进大衣。

冰冷坚硬的引擎盖抵在她的背部，膈得她全身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她缓缓抬起手，想触碰顾斯年温暖的脸。还不等她靠近，他便将她甩向了一边。

失去重心的苏染芝，身体狼狈地沿着引擎盖滑向地面，双手趴地，磕到满地的碎石，几粒细小尖锐的石子嵌进她掌心的肉里，血肉模糊。

顾斯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打开车门。

汽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尘埃，留她一人在孤寂的荒野。她爬起来，追着顾斯年。她以为，他会心软地停下车。她一直追，一直追，直到自己再也追不动。

或许，她高估了自己在顾斯年心里的位置，又或者是她低估了顾斯年和她离婚的决心。总之，顾斯年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路边，哪怕她追的筋疲力尽，他都不曾减速。

公路靠近大海，几步之遥的位置就是悬崖，望下去，能看到翻腾的海浪。

黑夜里，滔天巨浪，振聋发聩。她只要再往前走两步，越过栏杆，就可以纵身一跃。

脚边的石子稀稀落落地滚了下去，落入海里，瞬间被海水吞没，无影无踪，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

一个活生生的人跳下去，是不是也引不起什么注意？消失的无声无息，没有人会在意。

她惊恐地收回迈出去的腿，她一定是疯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尸骨无存啊。

苏染芝拿出手机，给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安左打了电话，以顾斯年太太的身份，命令安左在30分钟内派司机来接她。

秘书室的工作效率极高，不出20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便稳稳地停在了苏染芝面前。

在司机到来之前，她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从着装到心情，看不出一丝异样。

司机毕恭毕敬地替她打开车门，她优雅从容地坐了进去。车内的暖气驱散了寒意，她被冷风吹得发麻的头皮，终于得到缓解。

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

他一定很好奇大半夜的，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但他只是一名司机，无权过问。

“少夫人，安秘书让人准备了姜茶。”

她这才看到架子上放着一个杯子，宽敞的车内还有毛毯和大衣。安左一个大男人，还真是细心。

她端起姜茶，轻抿了一口，冰糖的甜味盖过了生姜的苦涩，恰到好处。安左能坐到首席秘书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染芝直接回了滨海别墅，顾斯年没有回来，整个房子黑漆漆的。她突然很不想踏进屋内。独自一个人忍受黑暗中的孤寂，舔舐伤口，睁眼到天明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可她无处可去，除了这里。

她站在玄关处脱鞋子，却赫然发现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尽管在她的更衣室里，摆满了限量款的高跟鞋，多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双鞋子。

但她可以确信这双鞋子不是她的。因为菲拉格慕的鞋子，她从来不买。

她盯着这双菲拉格慕的限量款高跟鞋，血液开始倒流。

她连拖鞋都没有换上，双拳紧握，双唇紧抿，如临大敌。如果现在手边有一把刀，她恐怕自己会提着刀去。

厨房透出微微的光线，她三步并作两步朝厨房走了过去。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映入她的眼帘，她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双大长腿是属于谁的。

季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了，穿着per的性感睡裙，晃着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她也不嫌冷，在10来度的初春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大夏天的睡裙。在属于苏染芝和顾斯年的房子里，这般招摇，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苏染芝从来不把其他女人放在眼里，季清然是那个例外。她肤白貌美，家世又好。最关键的是，她在顾斯年心中举足轻重，是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特殊存在。

季清然朱唇皓齿，绿鬓朱颜，连喝口水都好看到让人浮想联翩。

纤纤玉指盈盈一握，墨绿色的玻璃杯衬得她整个手臂如玉般润白。

她随意地撩拨耳际的碎发，微微仰头，露出光滑洁白的天鹅颈。

同为女人，苏染芝也不得不承认季清然美丽不可方物。

“你怎么在这里？”苏染芝包裹着已经褶皱的大衣，头发凌乱，疲惫不堪。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此时，季清然和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季清然，她在形象上总是被彻底碾压，相形见绌。

季清然徐徐地抬眼，露出倾城倾国的绝美笑容：“好久不见啊，染芝。”晶莹透亮、无比干净的嗓音。

“你没有家吗？大半夜跑到我家里，算什么？”苏染芝指着大门的方向：“我家不欢迎你。”

“斯年知道我喜欢自由，不喜欢住家里被爸妈管束。”

季清然放下杯子，步态轻盈：“我只借住一晚。刚回国，还来不及找房子，这里刚好离明天的演出地点很近，斯年便让我住下了。”

借口，分明都是借口！

苏染芝恨恨地想，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顾斯年和她闹离婚的时候回来，还美其名曰“有演出”，苏染芝断定她是掐准了时机，想要横亘在她和顾斯年中间。

“季小姐要是找不到房子，我可以现在让人帮你定酒店。你明天在哪里演出？”

季清然掩嘴轻笑：“染芝，要是我真的去住酒店，你不是更加寝食难安？”

她走过来，在苏染芝身侧站定，挑衅道：“是斯年让我住下的，你好像没有权利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