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涛默默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简单的行李,和仓库的小王交待了一下,就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回新村。
跨进大门,他带着对岳父母的热情、对孩子的焦灼大声喊:“妈,爸,我回来了,把孩子给我,你们二老在家歇着。”
两个老人正在发愁,看到女婿回来了,赶紧把孩子交给他,但也没给他好脸色。建涛保持着谦卑恭顺,他得救赎。
他连夜把发烧的孩子送去了县人民医院。
医生检查完面无表情地说:“肺炎,要马上住院。”
建涛连连应着,抱着孩子前跑后跑,做检查,交费,拿药。终于办好了孩子的住院手续,孩子躺在病床上吊上了药水。
他这才想起给荣荣打个电话报告一下儿子的情况。一听说是肺炎,荣荣吓了一跳,好在有建涛在,她的心放下了。
毕竟是儿子的亲爸爸,才会在儿子需要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儿子,老人年纪大了,哪能把孩子照顾得那么周到。
她心里有了一丝动摇,也只是淡淡地说:“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打过去。”建涛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说不出话,自己竟然沦落到问老婆要生活费的地步。
先从父母那里借点钱吧,他沙哑着嗓子说:“不用了,我还有点钱,够用。”
荣荣直接挂了电话。
建涛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之中,他恨自己的贪心,懒惰,自私,愚蠢,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十天之后,他带着周荣的父母和儿子一起回到了深圳的家。安排好儿子和两位老人,他又回了公司仓库。
建涛把自己当成了公司的一个长工,沉默、忙碌、孤独。他在仓库的床铺简陋而随意,每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吃饭,从不和任何人聊天,像一个流浪汉,但又有着半个主人的身份。
他成了员工们绕不过去的一个障碍,他们一边得小心翼翼地看老板周荣的脸色,一边得帮助这个身份特殊的员工。
大家嘴上不说什么,但在看戏的同时,私下里给了建涛很多帮助,毕竟人家是夫妻,关系再不好,没有离婚就是一家人。
父母劝过她,拍档小廖也劝过她。
可她就是不松口。她怕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建涛又会不珍惜。她也担心建涛是冲着她的钱和公司来的。摔过大跟头的她害怕再上第二次当。
破镜重圆那只是一种理想,怎么修复它也不是原来那个镜子。
“周总,飞翔超市一直赖帐,协议里签的是翻单结款,可是那老板死活要压多两单货款,三单总共金额超过四万了,怎么办?”员工来请示。
“让他们必须结清多压的货款,履行协议,小超市的老板跑路的不少,这规矩不能破,否则就中止合作。”周荣答复。
“可是那老板很赖皮,他们是有黑社会背景的。”员工无奈地说,“早知道就不和他们合作。”
“我去吧。”建涛低着头说。
他跑了一趟,货款全部拿回来了,放在了荣荣办公桌上。荣荣并不看他,也不说什么,把钱交到了财务室就忙工作去了。
员工们忙着送货,结款,仓库只剩小王一个。一大车四千多箱啤酒到了,小王犯了愁,司机还在一个劲儿催,说要赶时间送其他批发商的货。
建涛不吭声出去找了两个搬运工来。
建涛搬得比搬运工还要快,像跟自己赌气似地发疯地地干。四个人二十多分钟就把全车货卸完摆好。
建涛浑身大汗淋漓,他拒绝了小王递过来的矿泉水,回仓库拿自己的杯子喝凉开水。
没过两天,货车司机小张在路边打电话回来,声音变得惊慌又虚弱,似乎还带着哭调:“周总,我不小心撞了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你赶紧过来!”
听得出,事情很严重!难道,出了人命?
荣荣懵了。叫她去现场,她去了能怎么样,去承担法律责任?还是全额赔偿?她脸色变了。公司里都是些没经验的小年轻,怎么办?
业务扩大得太快,管理有点吃力了,各种问题接二连三,这让荣荣压力大了起来。
建涛不吭声走了过来,要了一个员工的摩托车钥匙,问清了出事地点就出门了。
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他先教吓傻了的小张在货车后方二十米位置放上三角架,告诉他这是车辆非正常停在马路上时第一件要做的事。
小张脸色惨白,哆嗦着从驾驶室走下来。骑摩托车的中年男人捂着左手掌正在大声骂着,嚷嚷着要赔偿。
“你到底懂不懂开车?!左转的时候不打灯,你想压死人啊?!出了人命你赔得起吗?!你看看我的摩托车被撞成什么样了?骨头也断了,你至少赔我五千!要不然没完!”
建涛查看了倒在货车前方的摩托车位置和车况,又看了看中年男人的手掌,他镇定地说:“大哥,别紧张,车没事,你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骑摩托车走了机动车道的超车道,这是严重违反交通法规的行为,我们的车是在掉头车道的掉头位置,不打灯问题也不大。还是叫交警过来处理比较好。”
中年男人突然安静下来,他还想狡辩,建涛很豪爽地说:“大哥,这事故完全是你自己违反交通法规造成的,大家要律,等交警来处理吧。”
中年男人知道交警过来的后果,他一下子泄了气,想了想,犹豫着扶起摩托车要走,建涛走过去,一边向他道歉,一边拿出五块钱,让他自己买盒创可贴。
中年男人接过五块钱悻悻地走了。
被吓坏的小张一直站在建涛身后发抖,看到建涛三两下就把事情处理妥当,他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脸上恢复了血色,他满脸敬意看着建涛。
“开车任何时候都一定要严格遵守交通法规,这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