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闭了那只亮眼,右手大拇指在另外几根指头上点了一阵子,然后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全身抖动了一下,上仙界去了,很快他就和王母娘娘对上话了。
除了“王母娘娘”这个称呼,其余的话母女俩都听不懂。
等半仙和娘娘讨论完,他睁开了那只小眼:“王母娘娘说了,这个娃是文曲星下凡。”
“对对对,”香嫂激动地说:“这娃成绩好得很!”
“但是呢,被位于你家院子里东北角的一个鬼魂附了体,得驱赶鬼魂。”半仙平静地说。
“唉呀!是什么鬼魂啊!为什么附到我家娃身上?”香嫂吓得脸色都变了,村里就有人说这娃走路脚步那么轻好像在飘,不像人走路呢,这半仙太神了!
“我先问这鬼魂几句话。”半仙说着走了过来,他让玉兰闭上眼睛,一再声明不能睁开。他两只手放在玉兰脖子上,左右看了看,用两个大拇指死死地掐住她脖子上的大动脉不放,不大会儿,玉兰只觉得头发晕发胀,胀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隔膜也在往外鼓,她觉得自己快没命了,她想呼救,可是妈妈之前反复叮咛她要完全服从半仙的安排。
这时候半仙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玉兰。”尽管头部极不舒服,玉兰大脑还清醒。
“你家住在哪里?”
“仁义乡新村。”玉兰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大脑一片浑沌,好像自己的头完全被按进了泥浆里,老头再不松手自己就没命了,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可是仍然不敢反抗。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病。”玉兰感觉自己的鼻子耳朵和眼睛里似乎开始冒血,她想挣扎,试了试,可是脖子被老头死死掐着,整个身体也失了控,她的挣扎完全无效,又想起妈妈说的话,她无奈地忍着,她想下一秒也许她就会昏过去。
半仙把该问的问题都提完了,这娃竟然一点也不糊涂,半仙没了办法。他松开了手,玉兰觉得自己的眼睛慢慢回到眼眶里面了,耳膜复位了,惊恐的她发现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并没有流血,稍稍放心了一些。
“唉!这个鬼挺厉害,一时半会儿还降它不住,只能这样,你们得在我家住三天,这三个晚上我请神仙亲自下来收拾这恶鬼。”半仙看着母女俩。
玉兰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在这里住三天?晚上神仙来降她身上的鬼?她吓得大脑不会转动了,脸色惨白。妈妈却诚惶诚恐地一口答应了,嘴上还一遍遍地表示着歉意和谢意:“唉呀,半仙你可真是大好人啊!救了我娃的命,你是我全家人的恩人!”她感动得几乎想给半仙下跪。
玉兰顿时感觉自己被关进了虎穴,她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可她不敢说一个字。
妈妈也有担忧:“晚上咋睡呢?”
半仙早看出了母女俩的担忧,“我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你们两个睡在她的炕上。”
玉兰和妈妈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玉兰心里的阴影仍然去不掉。半夜神仙来捉鬼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演绎了一遍又一遍,她想象不出神奇的神仙来这小屋是走窗还是走门,是一团黑影子,还是踩着一团云。
晚上,那个聋得像根木头一样的干枯老太太和妈妈都睡着了,玉兰听到了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她决定不脱衣服不睡觉,她要亲眼看看神仙是什么样子,怎样来捉鬼。如果是一团黑影子,她要怎样呼救。
月亮从东边升起来了,明晃晃的,像一盏巨大的明灯,照亮了窗外的墙和树。四周一片寂静,她能听到席子下面有小虫在爬,可她不敢动,不敢出声。
月亮爬到房顶上了,神仙该来了吧。玉兰睁大着眼,竖起耳朵,她听到了老鼠跑来跑去忙碌的声音。她多么羡慕自由自在的小老鼠。
午夜时分,玉兰神经高度紧张,可是神仙还没有出现。神仙的时间安排到底是怎样的?
月亮偏西了,窗外的院墙上出现了屋顶的影子,天快亮了,神仙还不来。有点困了,可是玉兰更不敢放松,她怕她一睡着哪怕是打个盹,那极危险的事情就会发生。
直到天亮,神仙也没有来。玉兰早早坐起来等着妈妈和半仙睡醒。
半仙终于起床了。妈妈带着玉兰到半仙屋里,看看半仙有什么吩咐。
半仙一边喝粥一边说:“你家娃不用在这里住三天了,”半仙似乎有点失望,“娃可能不太相信神仙,我请不动王母娘娘,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玉兰大喜,可是不敢表现出来,妈妈却发起了愁:“这孩子是相信的呀,要不咋会跟我跑这么远来呢,大仙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娃!”
临走,妈妈把除路费之外的钱和几包点心全留给了半仙:“大仙你辛苦了,那我们就回去等信儿了。”
一路上妈妈把玉兰骂了又骂,“肯定是你心不诚!我们这钱白花了,这一趟白跑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玉兰不敢说什么,心里是得了解放的喜悦。
两个星期后,半仙来到了新村,找到了玉兰家。玉兰妈大为惊讶:“唉呀,大仙你真是灵!我都没有说过我家的地址你都能找到!”赶紧端茶倒水让玉兰爸杀鸡准备丰盛的晚饭。
半仙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对于玉兰妈这么虔诚的信徒,他是最欢迎的。
他这次来是要看看玉兰家院子的风水,亲自来捉鬼。玉兰妈感动得把半仙当作了亲人:“你可真是活菩萨啊!”她要跪拜,被半仙颇有风度地扶了起来。
香嫂走到玉兰屋里再次咬牙切齿地警告:“人家这个半仙灵验得很,你看,没说过咱家的地址人家都能来,这不是神仙是啥?
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不信了,上次咱白跑了一趟,白花了钱!真是一点也不懂事!这次可不能再白花钱了,挣点钱你以为容易的啊!”
玉兰不吭声,等妈出去后她把自己房间的门窗全部死死关住,她可不想再整夜睁着眼等神仙来她房间捉鬼。